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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乍闯出一人,趋至场中朝那青年举拳就是一袭。
付尘只觉面门一痛,那击来的蛮力之猛,直教他整个身子翻倒于后。
“不识好歹的杂种!”
那人朝其身上又踹一脚,还欲俯身再打,旁边站着的布瓦见状,连忙阻扯着他:“穆珂!你冷静点!”
围观众人这才幡然而醒,纷纷上前将怒气冲冲的人拉起,以免在这节庆日闹出甚么人命来。
“哎……别打了!消消气……”
付尘从地上直起半身,看着被众人扯走的模糊人影,没认出是谁。额角连带左颊上火辣辣的痛意,既陌生又熟悉。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心觉这样也好,看不清所有人给他投递而来的或厌弃或鄙夷的眼神,也就不必深揣摩其中意味,自省其过。
所有人离他远去,付尘起身,边抹了把脸,缓缓坐回篝火旁,热度传回他身上。
他沉默看着火团中间的火芯子,同他从前仰首所见的烈日火轮相比,真是差远了。
须臾,身旁又坐来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布瓦。
“唉,”布瓦拎着一串烤肉,道,“刚刚拉扯穆珂的时候,这兔肉先被扔在地上,紧接着又被别人踩了两脚……”
付尘哑声接道:“我再给你烤一只。”
还好今日分配的猎物足够,众人走时也没想着将场上猎物尽数收回。
布瓦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他动作,忽道:“……即便你不愿意,也不该当着各部族人的面拂了暚公主的面子。毕竟现在还有那些叛族看着,原本就不够团结,这样做就成了叫他们来看我们笑话的了。明面儿上他们不敢提,私底下又不知要怎样议论的……”
“……我知道,”付尘乌青的眼角被火光染上亮色,“可若我顾及着他族想法假意接受,对暚公主不公平。”
布瓦叹一口气,道:“你说你有甚么不愿意的,论条件身份也当是公主不愿意才对。你现在又没有妻室,真进入王部宗谱可是个天大的便宜,佳人送上门的好处你还不要?……我真是搞不懂你。”
付尘笑了笑:“所以他刚刚说得没错,我这人,就是挺不识好歹的。”
“说起这事,”布瓦随意挑动着手上木枝,道,“我认识你这些日子,还是头一回见你被别人打成这样……真不像你的作风。”
付尘笑看他一眼:“解气不解气?”
布瓦挑挑眉:“若是搁在两年前你刚入胡的时候,自然是解气得很,现在的话……我其实不讨厌你,也没有看不起你。”
付尘忙活着手上将熟的兔肉,而后道了句:“多谢。”
这谢言反令布瓦心生些许惭愧之意:“或许……或许该是我们向你道歉。”
“不必,”付尘淡笑,“反正我也没法在此待得长久,现在只希望我给你们没添乱就成。”
布瓦沉默。
付尘四下翻看了下兔肉,递给他道:“这只兔子小了些,不过口感应当比刚刚那只好,你尝尝?”
布瓦接过,转见付尘直身其立,将欲外行:“……你要去哪儿?”
“我去随便走走,”付尘行了两步,而后补道,“也省得你们现下看见我也是心烦。”
远离了纷扰热闹之所,依旧归寂为胡地夜中特有的冷然。
这才是胡羌原本的样貌。
付尘自猎场西行,朝人行较少的会丹岭行去。
这里算是他相熟之地,从前在胡地也总挑着此处习演刀法,再回来时,就转换到了别处。
赤松林在夜空映照下成了连绵往绝的乌影,空留了轮廓引人遐思。
付尘缓行几步,忽在原坡尽处看到一人,鲜红衣色在夜间也能隐现沉光。
他正犹豫着是否还要近前,赫胥暚倒是先有所感,扭头朝其瞥了眼:“贾晟。”
付尘敛去神情,依了唤声上前,道:“公主。”
赫胥暚兀自席地坐下,便道:“陪我坐会儿罢。”
付尘没有相拒之意,随之而坐。
两相无言,赫胥暚仰看着天空,缓声道:“……晚间庆宴上我喝了些酒,自以为有些失态,对不住。”
“公主毋需自责,贾某晓得这一年来公主两地奔波,生死悬由,过得确是不易,”付尘轻声安抚道,“即使而今,也依旧有部氏纷争扰心。于公主一人而言,重压于肩,总也要有歇缓之时。”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赫胥暚道,“将你当众推于两难境地着实是我不该,但我所意,却是属实。”
付尘垂眸道:“公主心系胡羌部族安稳,若是意欲贾某相助,我自当愿意回报从前收留之恩,无有他求。”
“你到底是过于轻看自己还是故意同我弯绕?”赫胥暚苦笑淡淡,“非要我明白告诉你我是真心属意你,你才肯明白?”
付尘呼吸紧了紧,继而叹道:“……贾某哪敢肖想。”
“贾晟,你这个人,防备心和戒心极重,看谁都是一样,冷漠又疏离,即便守礼也是为了贪图省事省力,并不很讨人喜欢,”赫胥暚道,“不管是出走的那些部众还是在勒金的这些,乃至王部之中,对你,有意见的一直不在少数。”
“贾某明白。”
赫胥暚说话时一直仰首遥望,惟有自小伴她长大的胡羌山水予她包容同力量:“……可你也同他们不同。别人贪求的东西你能淡以视之,别人畏惧的东西你能坦然相迎。你现下对我恭谨,可我却知道,这整块胡羌地界,上上下下,尚没有人事能真正入得了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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