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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在同你商议,”穆藏冷道,“你以为你有甚么筹码么?”
付尘翘唇笑了一声,转瞬化作冰凉的桀讽,朝其道:“首领不必就此试探我。您既然唤了我来,就是知道贾某虽然人微言轻,但在乌特隆王部还是说的上话的。狼主器重,公主厚爱,既是把我等当作自己人,贾某自然也不可因己事丢了王部的面子。”
青年声色粗粝,缓慢言语时随之带了威严之意,即在铁那勒首领面前也未曾落得下风。
穆藏抬眸打量这苍发青年,都说这燕人在新岁夜宴上当众言拒赫胥暚求好之意,引得暚公主生怒弃走。可以他从前对女子了解来看,她绝不是因这等事而斤斤计较的人,也不会小气到因遭拒绝就恼羞成怒、彻底同其割绝联系。现在看来,他的猜想无错,这人在暚公主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并不像众多胡人口中所议论的那般彻底失势。
“照你的意思,这伤人一事,要就此了之?”
付尘道:“贾某以为,胡羌之内各部弟兄间偶有争端是常事,首领总想着挟众力对晁二一人施以报复,不妨先想想穆珂为何能任凭他动手而未曾有反击之力。”
“晁二趁夜闯入穆珂寝室内偷袭,难道还是什么光彩的手段?”
“当日贾某初入胡羌之时,首领部下的穆内图、穆内赛兄弟联合其他部氏的人围袭于我,最后贾某也并未朝其一一纠过。论手段之卑劣,贾某并不以为晁二一人足以负担。难道就因此回赶上穆珂伤重不敌,反就要追究到动手之人身上?”
“哼,”见其重提旧事,穆藏道,“没想到你还这般记仇。”
“首领从前不了解我,许是对贾某有诸多误解,”付尘道,“贾某自认,并非甚么正义秉公之人,若是真要同贾某讲理,怕还是寻错人了。”
穆藏盯着他,道:“听你的意思,是没有打算留甚么私下解决的余地了。”
付尘抬眸回视:“是首领没打算给我留余地。”
二人视线交互,对峙许久,付尘率先动了动,不屑之意延至目底,启口道:“晁二,我们走。”
穆藏沉目,并未开口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他二人走出殿门。
方才压制晁二那几个胡人还聚拢在殿外,此时见他二人这么快就安然走出了门,都心有惊诧。
付尘冷扫了一眼,放声嗤笑道:“我还以为同属胡羌,各部之能应当相差不大。却不想铁那勒部个个都是以大欺小、不敢认输担过的孬种。”
一言既出,那几个胡人受激而冲上来,晁二一把挡在付尘身前,摆好了武斗的架势。
付尘伸手用力拨开他,身影一闪,顷时夹进那几人中央。
晁二心诧,眼见得青年便在此动起手来。那几人显是从未同青年交过手,不知道其身法特征。转瞬便被这奇诡迅速的走位绕迷了眼睛,走神错愣间,便被青年赤手空拳地撂倒在地。因疼痛乍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贾晟!”
殿门启开,方才宫内的穆藏闻声行至门口,看到这一番场面,怒目瞪着他。
付尘停下手上动作,唇角笑意未落,抱拳朝其道:“您身为首领,望您能为部族长远计,而非只于此纠结一时得失。”
说罢,匆匆转身离开,晁二连忙跟上,留下一庭错愣恨恼的人。
付尘直接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宫寝,晁二亦步亦趋地随了一路,前面人不作声,他也不知如何开口。
待进了屋内,付尘翻箱倒柜地在一众草药器具中找着东西,抬头时余光瞥见晁二还呆立在门口,心生些许无奈,朝其令道:“去榻上,脱衣服。”
晁二依言照做。
付尘把那当初用过的石盅药杵翻出出来,现磨捣出了一底的草药汁末。一转回头,便瞧见榻上青年赤身上紫红渗血的斑点,稍稍一惊。
他近前搁下东西在一边,伸手照着肋骨上一道极为显著的瘀痕摁下:“……疼不疼?”
晁二咬牙,摇了摇头。
付尘猛然施了气力,晁二一道惊呼出口,转又憋忍住。
“哼,”付尘冷道,“他们管这叫皮肉伤?我看若是拦得晚些,你这肋骨条都不必再要了……”
“你向后靠,”他擦净血瘀,用手扒着药末仔细敷上,见其半身动了动,指下肌肉绷紧收缩,又道,“别吸肚子,疼都忍着!”
而后扯出白布伸口一叼,撕下一块布巾来,包扎上。
忙活一周,付尘弓沉着腰,也渐泛酸意。正欲收拾完毕之时,听见上方一句:“……大哥,对不起。”
“这么一句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付尘语气平平,“你哪日能不这么‘愧疚’地在我面前?”
他不想欠别人太多债,同样也不想别人欠他的。
晁二沉默,许久又道:“……那我觉得我没做错,我就是忍不得他打你。倘若他敢在我面前这么做,他就不会还留着命在。”
榻上青年伤疤累累,眼底幽暗不明。
“呵,我还得感谢你事到临头还知道留他一边的手筋脚筋、没给他全废了?”付尘淡淡道,“二郎,若我真不想被打,穆珂那小子如何能伤得到我。”
“……你就是想讨打,也不该找他。”
“哦?……那我来找你?”付尘就势坐在榻沿,掰过他下巴,凌厉冷峻的眼睛锁着他,“你现在来打我一拳,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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