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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魏旭回身,朝那人瞪了一眼,眸光冷冽,直教那将领当场止声。
“你觉得怎样?”苻昃知道做决断的是谁,直接看向宗政羲,道,“或者还是刚才说的那法子,我可以祈雨发水,给你们那灌流之策加上三分助力。”
“祈雨?”宗政羲冷淡看向他。
苻昃一凛,大概知道男人想到甚么。六年前燕地因骤雨洪泛崩堤时,正是他为苻璇试那祈方,他亦是后来方知男人这腿疾便是那时兵战落下的病根。近来同营跟从许久,依男人视察心思之细腻,只怕早就推知到这一点。
“……正是,”苻昃颔首直言,“若你不信我,自然有不信的法子。”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并非在威胁你。”
男人孤桀一勾唇角,冷淡道:“你还威胁不到。”
付尘自出了帐后便再也抑不住胃间翻滚,寻至偏郊一处树下干呕半晌。而后窝着腰,感到五脏六腑间细密的刺痛蔓延,状若蚁噬。实在难忍,直不起身,干脆就势曲下膝弯,半跪着喘息不止,眼前昏黑不辨。
徒生挫败,他攥紧拳头朝侧旁使劲一捶,指间击撞的痛意让他冷静几分。
“……喂。”
身后忽有人声,付尘识出那是苻昃。松口气的同时又惊觉他已然钝到人至面前都察觉不到的地步了么?
缓缓转身,对上来人。
苻昃上下打量他情状,心中一沉,伸手道:“你让我看看。”
付尘背靠树根坐着,伸了手腕过去。
苻昃两指搭脉,抿了抿唇,许久方道:“……你可真能折腾的。我不是提醒过你,那七磷虫说是限制七年阳寿,可若宿主自行损毁心力,只会叫那毒物和你加速毒发时辰……届时它一死,你也活不了。”
青年面容苍白无血色,但目色神情依然透着冷静:“……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苻昃见他模样,都忍不住叱骂,“这几个月来,大小战役你掺和的还少?别人又不是废物,要你在此为他们劳心劳力,你不是还惦记着胡地的事?若是你撑不到那时,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嘴硬……”
付尘凝眸向远处,而后道:“……你们蛮地异术奇多,肯定有甚么续命的法子罢。”
“有是有,可都是暂时的。”苻昃道。
“……那就有劳你了。”
苻昃冷哼一声,道:“我明日便走,临行前还得给你这不惜命的家伙配药饮……”
付尘抬眸:“他同意你过去?”
“占便宜的是你们,哪里轮到你们有意见了?”苻昃不屑,“至于其余的人,信任也可,怀疑也罢,我也顾不上他们如何想。反正做决断的是仇凤,有质疑的寻他去。”
“那你路上小心,”付尘嘱道,“有紧急状况可用鹰鸽传信,我们可随时接应。”
苻昃垂目,撇唇讽笑道:“我是去见我生身父亲,搞得好似如临大敌一般……你还是顾及着你自己罢。”
付尘无言,苻昃接着道:“你这副状况,我都能察觉得出几分,那男人敏锐得似鹰犬一般,肯定也能感知到。我估计着,仇凤也未必还允你接下来继续参战。你自己逞强是小,耽搁了正事是大……话说,方才席上你又甩脸色,不是这时候同他恼火罢?”
付尘苦笑:“我跟他有甚么火可发……”
苻昃奇道:“你头回过来就给他们这一众将领脸色瞧,我当是你架势要摆多足,若非知你……说是你要带着他们造反我都信。”
付尘方才未歇足,还有些昏厥之意:“……哪有的事。”
苻昃看出他精神不佳,严肃了脸色,又道:“有件事,我想来想去,在这临行之前,还是得说一声。”
“……甚么?”
“是有关仇凤的,我之前打算告诉他,哪知他那人孤狂不听人言,不叫我讲。”苻昃以为这事不当公开说,但依付尘身份,还是要交待一句,谁也无法预料他这一走将来会如何,他纵有通天之灵,也不可处处算用。因此,凑上去耳语一句,又退回身来。
他看着青年瞳孔张大,显是难以置信:“……此言为真?你怎会知晓?”
“卜算而得,不会有错。我不会拿这件事唬你,若是有差错,我首先饶不了自己,”苻昃长呼一口气,“现下这事你也知道了,也不用我一人纠结这告与不告的担子了,你看着办罢。”
付尘眸心涣散,随处瞥着地上虫草:“……你方才还说他敏锐若鹰,又怎知他没有察觉到这个。”
“……不会罢。”苻昃硬被他说出几分寒意,男人再细致也不该能想到这层关系,毕竟旧日身份在心,这种说法太过荒唐。
“他知道他并非末帝亲子之事,或许他能猜到些端倪,”付尘耳畔苍发垂下,“……但我不会告诉他。”
“……你这么快就决定了?”苻昃挑眉道。
“是,”付尘道,“告诉他,只会成为他又一心痛短处。”
“可他有知道的权利,你就这么剥夺了?”
付尘懒得戳穿这少年同样是推诿责任的意图,只凉声道:“……就当是我自私,若有惩降,只管来寻我便是,我又没甚么可惧怕的本钱。”
破罐子破摔,他垂着脑袋,心想自己这时候果真是烂透了……这副样子,又能掩藏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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