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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赫胥猃丧命、而其侄继任的消息传散以来,各方皆生蠢蠢欲动之心。
不明其中事理的人自然以为胡族小儿见识短浅,不足为患,这来日驱逐出境也是迟早之事。可廷中邵潜之等晓得内情的则不如此想,震惊于此消息之余,则也生出忧虑之心。
原本他们凭仗燕国土地百年文教,以为即便胡人攻伐土地,来日治世犹为大患,届时还得由他们燕人出面调整。因而即便有胡人统治,再过些年,也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虚头朝廷,篡权推翻自然是轻而易举。可若是付尘这个旧日燕将介入,那便不能同日而语。
付尘人虽未至,由勒金颁发的策令却已通晓南北。
前来投诚的赤乌义从实力强劲,付尘自是不能任其在胡部缩居。他把獦狚铁骑中那三千燕人划归进其中,同组为“赤乌骑”,合并行事。而后,他将燕土南北划归为晋东、江北、襄阳、并峦、渭南同黔南六处区域,按照州郡地形分野明确边界。再命勒金内剩下六名将领各带赤乌骑中精兵前去镇守,这一番动作,自是叫诸城中官民皆不敢妄动。
只这赤乌骑中兵士虽为燕人,却是以胡部名号奔守各城,较之先前派遣的胡兵自然要更有威势。
各处布置完毕后,付尘领带兵马顺理成章地往至帝京。朝廷中人自是率先得到消息,只是两日间,也不曾闻听这继任胡主有诏令,也不按燕廷规矩照兴上朝奏言,一时间竟摸不出其人想法。因此,新廷中各等官员按捺不住,竟是纷纷自请亲至禀言,一派温顺听令之象。
付尘冷眼翻着这一沓请奏名单,扫记各职官的名字,同时在纸上大概记下几个从前相熟的燕国旧朝官员的名字,数数记记,竟也有将近一半的人为旧臣。
赫胥暚在旁看着,边道:“看来这些燕人官员也颇识得时务,知道主动前来请奏述职,也省不少事。”
付尘轻哼:“他们一贯这样,可不是都存了甚么尊敬心,纯粹是他们一齐同进退,把我当作外客对付呢。”
“兄长打算见谁么?”
付尘省略那下方一众名字,在头首的几个名字间游转:“……冯儒。”
“冯大人。”
见人到时,付尘先是起身,作一晚辈致礼。指于旁边座位:“您请。”
许久不见,冯儒比上次得见清瘦许多,也显露老态:“……狼主。”
“您不必生分多礼,”付尘淡声,“从前大人于朝中相助,晟莫敢忘记,您只当我为寻常晚辈便可。”
冯儒支起两弯病目,摇首道:“不瞒狼主,臣此行是前来亲自请辞的。”
付尘一愣,皱眉道:“原因为何?”
冯儒沉默片刻,又道:“前几月帝京中官商讼难,不知你可有耳闻?”
“……知道。”
付尘面显冷意,他心知自从当初阉党串通商贾牟利开始,到后来官商分利,多方势力争夺,这里头的矛盾已是愈来愈强。即便中途有战争国亡扰乱,但只要百姓尚还未亡,商人依旧求利生存,此等矛盾必定要爆发出大事来,只不过看时机早晚而已。
自他委任邵、冯之后,便不愿深入掺和这等糟心烂事,也相信这种相互构陷顽抗,最后必定两败俱伤,他只要冷眼旁观看着这两方各自受难妥协便是了。
“听言说是京中的袁家率先携众起难,闹到朝中,收拢条件谈不合便要使些私下招数,”付尘可是知道那商人有时能比权宦下手更脏,何况是旧日曾跟阉党有联系的,“好像是韩大人拿出了旧日在御史台中压底旧卷和一些徇私贪贿的罪证,最后公然揭晓其私,方引得袁家恼羞成怒的。”
冯儒不愿再言谈这些事,只是点点头,未出声。
事已至此,付尘也不纠结个中细节,只正色道:“不管如何,韩大人殉命以掀动袁家这座大山之底,也算是有所得。褒奖加封的安抚自不会少,可……冯大人要因此就辞官,是何道理?”
“韩秉瑜曾是我同门故交,”冯儒低眼道,“当日在秋暝山庄时,邵潜过来充当说客,他也本是随我一同返廷的,原本,也不必受此之难。”
“可据晚辈所知,韩大人当时并未有参预政权之意,而只是领受了一文官微职,负责整理燕国旧史,”付尘道,“所以后来这些事,既可称说为韩大人秉公尽责,另一面,也是僭越了职权。”
冯儒抬眸,微有沉意:“你难道还要同死人计较么?”
付尘摇摇头,低道:“晚辈之意,只是说韩大人所行,皆是他一人选择,而并不可怪罪牵连旁人。大人……也更不必自疚。”
冯儒顿了顿,而后道:“除了自疚,也多是我自身厌倦所致。正好秉瑜将那修史之任落下,倘若狼主肯信任,我愿将那史务重新担起,自请归家至清净处编修史录。”
付尘眯眼看了对面人许久,而后道:“……冯大人适才提到邵潜当日去山庄做说客,不知您是否知晓他为何要如此?”
冯儒看向他。
“邵潜当初说是老师生前有托,”他眼色一凝,“难不成他拿老师的话骗我等?”
“那倒不是,邵潜搬出谢大人,只为了劝说冯大人回朝。可委命他这般做的,实则是晚辈,”付尘又添了句,“……同煜王。”
冯儒皱眉,付尘接着道:“当初我们跟邵大人所说的是,他若想回朝执权,必得把您劝回方可。您知道晚辈为何要这么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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