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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就势搧了他一掌,没用上大力,可也浮上一层红印子:“又胡说。”
付尘偏首舔了舔他唇缝,反安抚道:“……我就是不太甘心……折腾了来去,又重回到了起点而已,没改变甚么……”
“行你所想便是。”
付尘低眸静了静,又道:“我今日翻了些这宫里的旧籍,看到一句话说‘夫信者,人君之大宝也’……这个‘信’字,作何解?”
“人无信不立,民无信不安,国无信必衰,”宗政羲对答如流,“乃是信誉之信。”
付尘颔首,又稍稍低了头:“或许不仅为信誉之信,更有信实之信。”
刹那安静,灯花窸窣。
男子低着的眸光闪烁一刹仓皇,朝宗政羲瞥了眼,又深深垂下,再出口的声音已变得哑而轻碎:“……我不想让你失望。”
宗政羲将手搭在付尘手背上,缓缓攥紧,道:“如何抉择,是你自己的事。无论你要走哪条路,我都能理解。”
“我陪你。”
男人的话语如其手上施加的力道一般坚定而厚重。
见其依旧沉默,宗政羲又补道:“何况……你从来也没叫我失望过。”
付尘闻言弯了弯唇:“这话诳人……多少回见你被我气得牙痒,我又不是感觉不到……”
宗政羲拧了他一把,冷哼道:“你也知道你这小崽子有时叫人恨得咬牙切齿……不知收敛。”
“那你也放不下我,我知道。”
付尘眸光闪烁,有些得意,还有更多道不明的依恋。
“既然知道,就莫抛留我一人空自念着你。”
男人冷面垂睫,着想起旧事。
“……对不起,”付尘心肠揪痛,贴面而道,“……我前二十七年,就剩那么点儿自私,只用在你身上了,怪我混账……今后再不会了。”
“再有,也是我死在你前面。”男人冷颜道。
“对不起,”付尘知道他怒意仍未消,却又酸涩难言,“……再不会了。”
宗政羲也不堪旧忆负重,阖眼道:“说过不提,就不提了。”
“……再给我些时间,”付尘低道,“只要一点时间,让我把所有事情安顿好……余生所有时日,都补还给你。”
“最后一次了。”
“好。”
“那我现在让你上床睡觉?”
“好。”
——下部·完——
第131章 无花果,不归客
(贾允外传)
昭怀卿卿:
暌违日久,拳念殷殊。
十七载别离,与汝重逢,已是余平生大幸。余今正值而立,半生未曾得信神佛因果之说,但只略通文墨古训,竟难料于今有此境遇,夙愿了却,喜乐不能自胜。
余幼时体弱,兼系外族血脉,不为亲辈所喜,又因生性执拗,兀自出逃。年幼任情,私以为深入疾苦,方解民患,未曾想流浪五载,难堪世之所用,遂自裁于山,得汝相救。
每每惦念,便觉天之厚爱。若非甘冒死险,岂能得识汝哉。想来十二载幼年孤苦,易以与汝三年欢愉,此生便足。旧时曾同汝共赏夜昙幽景,为余此生夜寐常念,辗转不得忘怀之忆。而今私邸内尚存昙华数株,为汝离去之年手植也,几多更替,花颜若新。倘汝归来,可堪共赏。
汝幼温婉秀毓,颇富性情,余自知难以比拟,惟夜夜繁梦,盼汝福安。
分隔殷久,杳无音讯,原不再痴想与汝重会。而后巧逢灵芙,又系一丝妄念,探晓汝近状。
汝莫心忧,余虽尝离苦,亦遇恩主,得以施展平生抱负。其人敦厚卓尔,待余甚佳。先人有言曰:鳞介尊神龙,走兽宗麒麟,虫兽犹知德,何况于士人。余已立志从主,结草衔环,甘续幼时志愿,倾尽此生。
知汝已适夫,余心甚慰。数日前与汝把酒言欢,喜不自胜,竟喜极恶生,情迷一时,邪心流荡,酿就祸患。此为余平生大恶。想余区区凡夫,于几日内尝尽人世极喜极恶,兀自悲戚。知汝潜走,余自明罪无可赎,行径卑劣。不求宽宥,但念相识数载,信余之所言赤诚,绝无亵渎之心,轻浮之意。至于所犯罪孽,余自当愧怍终生,有所交代。
倘汝巧阅此信,览余痴言,即是得偿余之所愿。他日若有缘聚会,再当请罪。
于昙华开时,衷期于玉人再逢。
匆此草就,不成文进,原宥是幸。
贾应之 印
希圣十年首阳
第132章 终不似,少年游
(唐阑外传)
少年站在那男人身前,一对生得极好的眼目盛满冰寂,直直地对上男人打量的目光。
只见他缓缓开口,音无波澜:
“所长在无父无母,无心无情。”
倪从文显然未被少年的这句话打动,只是饶有兴趣地抬眼看他,道:
“证明给我看。”
只见少年动作毫不犹豫,向前抓起案上毛笔,一把插到自己胸前,卯力向里推进,霎时血浆迸流。
毛笔笔尾圆钝,究竟不似刀剑锋利,却凭着这一刻少年的冲劲儿,硬生生地捅进去几寸。而其人却面色不变,唇线紧绷,仿佛一丝痛感也无。
对自己都能这般狠辣,心肠已然不可测。
饶是倪从文见惯了过来自荐的强壮武士,却也在这一瞬被这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触动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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