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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兀自笑了一会儿,轻声道:“借命术法必须蒙蔽天机,让其认为我与凤嘉木是同一个人,如此,便需要同父同母、同宗同族。”
凤灵疏缓慢抬起头,幽幽说道:“两个天南地北的孩子,如何能做到同宗同族呢?”
没由来的,薛羽突然觉得心底一凉。
四周明媚阳光渐渐隐去,熟悉白雾围拢而来,片刻后,又有火光出现在浓稠雾气里。
已进了这么多次,薛羽自然认得出这又是一段记忆,而这场大火并不是烧尽凤凰台那场,而是个完全陌生的宅邸,建筑被烧得几乎看不出形貌,大门上的牌匾隐隐能认出一个“王”字。
雄雄大火将整座宅院笼罩起来,热浪翻滚,浓烟窜天。
诡异的是,火场里除了木料被烧得崩碎的“嘎吱”声以外安静无比,宛若一座空宅。
可薛羽分明看见院中伏着数道人影,空气中也能闻到脂肪与肌肉燃烧时发出的臭味。
一道响亮哭声突然打破沉寂,只见一个熟悉的男人站在火场外,怀里还抱着个一两岁大的稚童。
小孩似乎是被这染透天幕的大火吓到了,哭得撕心裂肺。
凤灵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边,与他们一同看向这场大火:“我这位父亲应该认为,面对这样小的孩子没必要行事太过谨慎。”
他面无表情,语气非常平静:“可他并不知道,我天生早慧,将他杀我全家、又将我掳走抱养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画面一转,火光悉数熄灭,又是一片柳暗花明,春日胜景。
凤灵疏在一旁继续解释道:“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直接把我养在凤嘉木身边,而是养在外面的别院里。那时我整日发呆,他们便也真的以为我是吓傻了,其实我当时只是在盘算着怎么报仇。”
“大概过了三年,在他们的悉心教养下,我终于‘不傻’了,这才被他们接回了凤凰台。”
此时记忆中所展现的正是凤灵疏与凤嘉木头一次见面的场景。
依旧是众人见过的那条石板路,凤灵疏脖颈上也依旧挂着那只长命锁。
可不同的是,凤嘉木见到他并没有扑上去咬住凤灵疏的脖子,也没有幻境中那副极其粘人的样子,甚至上去一把将凤灵疏从自己父亲身边推开,趾高气昂地哼道:“我不要哥哥,你凭什么当我哥哥!”
薛羽有点傻眼。
这不对吧,说好的凤嘉木是个兄控呢?
凤灵疏并没有再说话,只有他的记忆不停变化着。
记忆中的凤嘉木与薛羽他们见到过的迥然不同。
他一副十足的二世祖模样,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围拢着一群唯他马首是瞻的凤凰台旁支。
同记忆中看过的一样,那群人看不起凤灵疏,凤嘉木本人也十分不待见他。
凤嘉木就像所有影视文学作品中的小少爷形象,被骄纵长大,是谁也不敢惹的小霸王。
凤凰游传承特异,凤凰台千百年就有子嗣之间禁止私斗的规矩,这群二世祖们就没有搞校园霸凌这种传统桥段的习惯,只是把凤灵疏当做空气,干什么都不带着他。
凤灵疏依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温吞样子,在凤凰台中安静当一个隐形人。
这种安稳一直持续到凤嘉木十六岁的时候。
虽说凤凰台为了保护子嗣,旁支本家都住在一起,但血脉传承也分稀薄浓淡,总有那种传了千儿八百年,血脉传承淡到与凡人差不了太多的。
凤凰山庄的主人便是一个,这一支旁系便在凡间经商,作为凤凰台钱财的主要来源。有天晚上,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土匪,不知用什么方法闯进防备得如同铁桶一般的凤凰山庄,烧杀掠抢一通后,放火将整座庄子烧得干干净净。
那群山匪有备而来,没有留下一丝证据,而捉襟见肘的凤凰台自顾不暇,再无财力人力去追捕。
钱财之于一国也十分重要,更别提只是一个凤凰台。
生活水平一落千丈不说,以前凤凰台的那些附庸们态度也有些暧昧起来。
然而凤凰山庄的倾覆只是一个开始,凤凰台栽了个跟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爬起来。
仿佛是什么魔咒一般,凤凰台子嗣接二连三在出门时被杀害,幼崽脆弱还好说,可不少大成功法傍身的人亦遭了毒手,似是杀手十分了解凤凰游的功法罩们。
凤凰台恐慌起来,严令所有人不许出门,情况才稍好一些。
一时间被凤凰台庇护的百姓人心惶惶,再加上赋税日益严重,陆续有人从家乡搬离。
凤凰台一点一点落败,旁支亲附没了大半,以前围着凤嘉木拍马屁的狐朋狗友见状纷纷来踩上一脚。
而在这样的转变中,只有温和的凤灵疏依旧对他无二,安慰他、鼓励他。
在这样似吊桥效应般的局面中,凤灵疏也逐渐成为凤嘉木的某种依靠。
一直到凤嘉木十九岁,昔日敌人闯入凤凰台,进行了一场屠杀。
他们好似各个都对凤凰游功法罩们了若指掌,最后是已经结丹的凤嘉木依靠血契力挽狂澜,将来人都杀了,但此时,凤凰台子嗣也已近乎死绝。
凤凰台千年繁荣,毁于一旦。
家主坐在自己的寝殿中,滚烫灵力四溢而出,无根之火霎时包裹了整片宫群。
凤嘉木的父亲已战死,骊娘在幽幽歌声中引颈自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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