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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的人影此时起身,人影从那屏风上移开,人从那屏风之后走出。
阿星负剑而立,听到声响愕然回过头去:“陛下……别看。”
李熹怔了怔,旋即笑道:“我不怕。”
白纠当年也是这样……害怕自己受不了这血腥场面,总是会把自己拦在身后,或是捂住自己眼睛。
可是那个会捂住他眼睛的人已经离开很多年了,他也已经不需要这样的保护了。
阿星提剑而上,想要伸手扶他坐回去。可是片刻后似乎又想起自己满手是血,会污了他衣物,抬起的手又那么放了下去。
李熹笑得温和,出乎意料地主动拉起他的手。
阿星倒像是被针刺痛一般,有些惊慌地道:“陛下……”
他心里想的只是……陛下的手,也被血弄脏了。
“你为什么要准备毒酒?”李熹问道,“有你在,我怎么可能遭遇不测……”
“陛下……”阿星望着他道,“这瓶毒酒,不只是今日用的。”
李熹笑了,心中却有几分茫然。
这个人,竟然决心要与自己同生共死么?
玄武门前,两方人马打得激烈。
吴党人数众多,玄武门失守后涌入皇城,一时城内守军竟有些抵挡不住。好在太后已被囚禁,可分兵前来支援。
李长明纵马狂奔,冲入战局,毫无停顿地飞身而起,脚踩士兵肩背,朝着中间指挥的吴慎怒冲而去!
一声龙吟,天地锋出鞘,剑光刹那间照亮了吴慎的脸。
吴慎只与他对视了须臾,还不及有任何反应,便是鲜血纷洒,一大团血肉忽然飞出!
众人都被那骨头断裂,鲜血喷溅的诡异响声惊得回头望去,却只见到那突然飞起的东西在火光之中划过。
那是吴慎的头颅!
魏王只一剑,便斩下了他的头颅!
那个如飞鸟般轻盈灵活的身影在众人的震惊中,迎着吴慎飞出的头颅而去,猛然探手,抓住那散开的发髻。马背上失去头颅的躯体顿时跌落在地,没入那成堆尸首之中。
吴慎惊惧的表情还凝聚在脸上,那么鲜活,圆瞪的双目似乎还在向世人说着他死得多么突然,多么让人难以置信。
他的头发沾满鲜血,宛如枯败的蓬草,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在掌心。
眼前的画面实在惨烈,周围禁军士兵怔忪地望着轻轻落下,站立在马背上的李长明,连挥舞刀剑的动作都忘记了。
从天而降,瞬息之间取人首级。
李长明面对着周围惊恐万分的吴党禁军,被猩红沾污的脸上却是神情淡漠。
他举起吴慎头颅,高声道:“吴慎已诛!”
他身后的禁军爆发出一阵响彻天际的欢呼声,更加拼命地往前冲去。
失去首领的吴党禁军,再难维持阵型,不少人丢盔卸甲,开始逃窜。
天色渐亮,血腥的一夜终究过去。
一整晚的动荡最后还是平息,玉京城却已天翻地覆。
李熹在榻上端坐一夜,衣冠依然整齐。
他向外一望,朝着自己对面满身血迹的阿星道:“天亮了。”
天亮了,都结束了。
他不是李长明提起过的孝庄帝元子攸,不会在除掉权臣后落得个被囚禁在佛寺,一条白绫缢死的下场。
他忍了那么多年,就是在算计,如何把代价降到最低。
他赢了。
大殿门口,一名士兵单膝跪地,道:“陛下,魏王求见!”
他下榻,在阿星的跟随下一步一步朝殿外走去。
晨光一点点照入殿内,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殿前的李长明颔首道:“禀陛下,玉京之乱已平息。”
李熹看向那温柔朝阳,树上鸟雀依然如往常一般叽喳乱叫,一切都如平常那般祥和安宁。
殿前站满为他奋战了一夜的将士,每人都神情肃穆,待他下令。
李熹道:“传朕口敕,自永和以来,太后监国,外戚乱政,实为吕霍之风。吴门陟罚随性,臧否妄为,窥觎社稷,世人难容。今吴彰谋刺天子,吴慎纵兵谋逆,其罪伐竹难书。吴士忠、吴彰、吴慎等主犯皆已伏诛,吴氏其余人等,即废为庶人,交由三法司审理定罪。元恶既除,从犯可赦。”
殿前将士齐齐下跪,齐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世记载,此次兵变因左相吴士忠二子吴彰趁进宫探望胞妹淑妃时意欲弑君自立而起,然吴彰行刺未果被当场诛杀。而后吴士忠三子吴慎在京中领兵作乱,妄图攻入皇城挟持天子。魏王李焘率黑衣旅救驾,斩杀吴慎,巡防军投降。
皇城外,尚书令王昌彝与兵部侍郎步六孤辰从牢中放出囚徒,阻截巡防军追击。黑衣旅和府兵围攻吴府,一个时辰后又得皇城中禁军助力,击破防线,冲入吴府,擒杀周国公吴士忠。
至此,把持朝政二十多年的吴氏一族,在京势力被皇帝彻底铲除。
事发时城中坊门已关,未伤及百姓一人,翌日百姓走出坊门,方知昨夜乱象。
吴氏满门,除女眷幼童外,皆绞刑处死,妇孺罚为宫奴。三族抄家流放,连宫内刚刚诞下皇子的吴淑妃都受牵连降为才人。
吴党同谋和吴氏门生,免官的免官,流放的流放,朝堂之上迎来一场彻底的清洗。罪重些的本也免不了一死,但皇帝怕这些人狗急跳墙,为表大度,便下敕既往不咎,赦死罪,刑罚降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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