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莱低下头，后退几步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剧本上的这一幕。
    卫阑是将军独女，从小女扮男装征战于边关。赵寻是邻国的皇子。
    第一次见面是赵寻潜入了卫阑的守城，被卫阑的人给拿住。
    “需要准备吗？”陆定捏着纸条朝明莱问道。
    “不用。”明莱回答，抬起头来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
    其实刚才在她的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但现在很明显她更严肃了一些。
    绝美面容好似笼上了一层冰霜，让她看上去有些高高在上，又有些不近人情。
    “谁？”她问道，甚至连声线也变了一些，带了些少年人的低与沉。
    角色是在马上，她于是低下头去，朝下方的虚无盯了一眼。
    常年征战练就出的锋利目光，扫过去不带一丝情感，仿佛不是在打量一个活物。
    可疑，但并不能确认身份。剧本上的手下这样回答。
    明莱留出了一些空荡，接着收回了目光。
    “关起来。”她接着说，“审。”
    这一段的内容就是这样。
    发挥空间说大不大，因为台词不多，甚至剧本上都没有描述表情。但说小也不小，因为仅仅是从这一串的表现，就能看出对这个人物的理解与塑造。
    明莱的每一个动作，每个表情都很干脆。甚至她的体态，她绷紧的肩线，也都能够让人更容易的理解她的角色——这是一个军人。
    结束了。
    明莱稍稍松懈下来，朝陆定看去。
    长桌后几人的表情略微有些凝固，听到她开口，才反应过来，这幕戏很短，在这里的确是结束了。
    “啊……”陆定伸出手，抓了抓头，一时组织不好语言。
    明莱的表现，比他想象中要好了许多。好到让人有些激动跟欣喜。
    “明莱。”他想了想，说道，“你再抽一条。”
    明莱就点了一下头，上去又抽了一条。
    这一条是……
    “萧擎玉大婚前一晚，卫阑与其对峙。”
    她把纸条交给了陆定。
    男二萧擎玉，太子。与卫阑青梅竹马。卫阑为了保他太子之位，忠心耿耿守在边界。
    萧擎玉曾有承诺，等他登上皇位，会立卫阑为后。
    可惜了卫阑只得到一个他与女二李碧晴大婚的消息。
    这一场是卫阑骑了几天几夜的马回皇城，想要当面质问萧擎玉。
    有一点难，这可以说是卫阑这个人物的重头戏之一。
    她觉得陆定虽然看上去很随意，要大家抽场景，可里面的每个场景，想必都是他精心选定的。
    明莱低着头构思画面，又听陆定开了口。
    “夏翎。”他指挥道，“你来给明莱搭个戏。”
    “我？”夏翎指了指自己，突然被点到名的他有些慌乱的把目光从明莱的身上移开，张口结舌道，“我，我不知道台词啊。”
    他已经在背自己的台词，不过这是男二的戏份。
    “剧本不是在这么。”陆定朝桌角指了指，“就在那，你看看，大致感觉到，是那么个意思就行了……正好明莱也准备准备。”
    他也知道这出戏不简单，所以留出来时间给明莱调整。
    这很贴心。明莱就抬起头来，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夏翎年少成名，见过不少场面，慌乱于他并不多见。
    可是站起来一直走到桌边，他的心情一直都平静不下来——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可以跟她对戏。
    她就跟他想的一样出色。刚才那一出她演的很好，看导演的意思是很满意，在他心里，也是很为她感到高兴的……
    目光落在剧本上面整整齐齐的印刷字上，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明莱构架好了大致的画面，准备的差不多，就朝夏翎看去。
    那少年背对着她，低着头在看剧本。牛仔裤，白衬衫。袖子卷了一截，手腕撑在桌角。腿很长，肩也宽。
    “好了。”他也准备很快，没一会儿就合上剧本转过身来。
    “明莱好了吗？”陆定问。
    明莱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吧。”
    少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的面相中正的美少年，跟渣男的气质丝毫也不搭边，不过他睁开眼，倒还真有几分天潢贵胄的气度。
    在这一瞬间，他与明莱脑海中那个驱散了随从，只等她一人进来的萧擎玉融合到了一起。
    *
    萧擎玉也有情绪起伏的时候，不过那是在卫阑进来之前。在他听说了卫阑闯东宫的那一刻。
    此刻站在卫阑的面前，他已经收敛了情绪。
    明莱望进夏翎的眼睛，看到他眼里压抑着的沉痛。
    有那么一两秒的出戏，觉得这小子的演技，比起之前在电视里看见的时候，好像又进步了一点。
    这一看就是通读了剧本，已经很熟练的程度，连别人的角色的情绪都一下就掌握住了。
    她很快收敛了心思。
    “我听他们说。”她微微偏过头，朝周围扫了一眼，仿佛他们已经置身于张灯结彩，满目红绸，被布置的喜气洋洋的东宫。
    转回来，重新看向他：“你要大婚了。”
    仍旧是刚才的少年音，不过不像刚才那样冰冷果决。好像努力轻松，却又难掩疲惫。有些抗拒，却又抱有期待。
    一阵沉默。
    然后夏翎望着她，艰难道：“是。”
    相爱过的两个人，曾经光看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现在也是。
    卫阑明白萧擎玉有苦衷。但她究竟要为了他的苦衷或者他的野心，委曲求全到什么时候？
    眼中微弱的光也消失了。
    她慢慢低下头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我得走了。”
    声音低哑，语气尽是疲惫。
    萧擎玉没有说话。几秒之后，卫阑最终失望，转过身往外走去。
    萧擎玉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跟着转身，急切的想要解释，想要挽留。
    “父王如今愈加宠幸三弟，我这太子之位坐的如履薄冰……”
    夏翎追上去，看到了明莱的暗沉的目光。
    没了光的人，失去了目标，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
    看着这样的她，他一下卡了壳。
    明莱在情绪中，等了他半天，都没听他把词给顺下去。
    “那个……对不起。”夏翎说道。
    假如是真正拍摄，那么在他这里就要卡了。
    明莱顿时松懈下来，对上少年抱歉的目光，朝他笑了笑：“而碧晴的父亲，乃是当朝的右相。”
    这是夏翎原本应该接下去的台词。她还以为他是忘词了才没能顺的下去。
    夏翎惊讶的脱口而出：“你连萧擎玉的台词都记得啊。”
    看她两手空空，也没带上剧本过来，原来是都放在脑子里了。
    “正好就记住了。”明莱笑道。
    她记性好，这几天把到手的剧本来回翻了几遍，没有刻意去记，其他角色的台词却也印在了脑子里。
    这么说着，她又转头去看陆定：“导演，要重新来吗？”
    “不用了。”陆定摆摆手，“今天已经可以了。”他朝明莱说道，“你回去等消息吧。”
    “好。”明莱微微一鞠躬，朝众人打了招呼，最后又看了看夏翎，转身出去了。
    出口在另一个方向，倒是不用再跟周亚遇上。
    她关上门，手松开把手，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在她离开之后，试镜房间内立刻掀起了热切的讨论。
    “这个明莱！”程英仁惊讶道，“她的演技很好啊。”
    原本对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个背景强大的花瓶来着。
    “是啊！”其他人纷纷附和。
    正前方的大屏幕上还在回放刚才拍摄下来的明莱表演的片段。
    细微表情她都拿捏的很好。是可以放到电视上正式播出的程度。可以想见，假如有服装跟妆容的加持，效果会更加完美。
    “很有信念感。”
    “情绪进入的很快。”
    “台词很稳。”
    “也很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