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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人的作战经验比他们还多, 反应也很迅捷, 不愧是当世战场上最令人害怕的一支军队, 甫一与他们打了照面,对方就紧紧盯住了他们,如狩猎的狼群在等待他们靠近, 等他们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内, 北狄人的箭矢果然就在瞬息之间飞射而来。
这些都是三千营的骑兵,本身就是从北疆调去京城的,和五军营的士兵不同, 他们是不可能会后退的, 见到北狄人大概还觉得万分亲切,迎着箭雨就冲了上去,反正很多北狄人都不会说中原官话, 打招呼他们也听不懂,到了眼前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提着刀战在了一处。
城楼上的守军兴奋的喊声传来:“朝廷的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沈辞连射十几箭,例无虚发地将正在架云梯往城楼上攀的北狄人射下,扫视一眼城楼上的情况,和他想的差不多。
沧州若是边关,黎平县便是边关的边关,城中守军多是裴元恺自己培养的沧州军,是精锐之师,卫所军反而很少,现在裴元恺退战,沧州军显然已悉数撤走,留下的都是战力逊色的卫所军,人数还不多,根本应付不过来。
于是城楼上还有许多根本就不是从军之人的普通百姓,应当是城中青壮男子自发都赶来守城了,还有些年纪不再年轻的,想来是城中已赋闲在家的沧州老兵。
前世就是这些人在城中坚守了三天多的时间,直到最后一刻,没有怨言也没有退缩,战后收敛骸骨,除了有些尸骨面目全非对不上名字,其他的都能对上,没有一个人从城中逃走,全都死在了这里。
沈辞一眼就瞧见了沈澈,纵使很少会哭的他那一瞬也不禁眼眶湿热,师父还没有死,师娘也没有死,他除了能想到“太好了”三个字,不知还能再有什么词与此时的心绪相称。
但他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北狄人的刀锋就逼近了,他只得调转马头,提刀与三大营的骑兵们一起与北狄人交战。
北狄人作战没有汉人那么讲究阵型与策略,他们的战斗方式往往是最原始也最凶狠的,每一个人单拿出来都能以一当十,也确实无需在意汉人所说的排兵布阵。他们往往不直接与敌人用刀对着砍,用的最娴熟的还是弓箭,且他们的骑术又很好,战马精良,或进或退可以十分迅速地完成。
当时打照面的第一波箭矢没有挡住他们,让他们冲到面前来近战,北狄人就一直在往各个方向与他们拉开距离,方便他们用弓箭,东边打一榔头西边敲一棒子,射完就跑,神出鬼没。而且北狄人长期在草原上与狼群相遇,可以精准地抓住敌方最薄弱的地方,会暗中窥伺,而后突袭冲击,一击不成就又后撤,再从另一面突破。
曾经汉人觉得北狄人在战场上是不可战胜的,想着去造更多更精妙的刀枪、弓.弩来抵挡几乎不可能以人力挡住的敌人,后来太.祖皇帝与北狄人长达五六年的作战里,也是寻求了火铳的帮助,那支拥有火器的军队就是神机营的前身。
大虞开国之初,北疆四镇每年也配有定量的火器,后来国库日渐空虚,支撑不起火器的养护更换以及与日俱增的消耗,神机营都形同虚设,北疆的火器也一年比一年少,加之朝廷对北疆的提防,想着他们为大虞守卫边境,又不想他们过于势大,比如掌握可怕的火器就是不能让朝廷放心的事,于是在熹宗朝时彻底收回了北疆的所有火器供应,北疆四镇与北狄人的作战只能又回到了人力互抗。
所以不管大家北疆四位总兵褒贬如何,凡是见识过北狄人在战场上是怎么打仗的,都还是会对四位总兵心生佩服,能在朝廷无所作为的情况下自力更生,与这样一支当世无双的军队在气候恶劣的边疆打了十年又十年,都未曾让北狄人往大虞境内前进一步,他们确实都是很了不起的将领。
出现在沧州的北狄人基本都是巴图可汗伊勒德的军队,这支北狄人也不例外,伊勒德在北狄语中就是“战刀”的意思,他比以往的每一任汗王都要善战,听闻登上汗位以来,他的骑兵带着一把刀一把弓,所过之处无论是草原还是戈壁,从无败绩,这么多年最不平之事大概就是没能打败裴元恺和吴显荣这两个汉人。
这次裴元恺退战,想来伊勒德已经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了,觉得自己踏入大虞国境指日可待,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前来攻打黎平县的就有三万人,后面应当还有更多的骑兵在赶来增援。
三大营如今神机营已重建,但这次走得急没来得及带来,火器的补给很麻烦,不适合做急行军轻装简行,三千营的骑兵才是行动最快的一支。这一万人久经沙场,是精锐中的精锐,与北狄人对战也很有经验,并不怕他们灵活的打法,加之城楼上的守军也没有放弃,一直在竭尽全力地配合,到了入夜,虽说打得辛苦了些,但也应付下来了。
北狄人体力虽好,但也是长途跋涉而来,入了夜他们还是先撤了,退到了几十里外,沈辞已经筋疲力尽,铁甲上都是血迹,握刀的手都在抖,其他人也俱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们没有急着进城,在城外清扫了战场,又安排了城外的防守,城楼上的守军也累得不轻,此时帮不上什么忙,就在城楼上边看他们边闲唠嗑。
“我没有想到沈将军这么年轻啊。”一个年轻的士兵惊叹道,“还未及冠吧。”
沈澈笑着走过来,回了一句:“十九,明年及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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