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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晏初一声道破来人的身份,正是蓬莱仙山昔日的领头人——商浮梁。
“是我。”商浮梁被叫破身份之后便不再伪装,只抽出手中的宝剑又捅了方晏初一剑,得意地笑着,“哼哼,你再杀我啊?当年你在蓬莱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吗?”
商浮梁已经同千万年前他们见面的样子不一样了,那时候商浮梁是少年英才,敢于仗剑直立,在方晏初和玄天君面前不落下风,堪称是人类修士的魁首。他现在眼角眉上都有了细密的褶皱,虽然放在人类中还是一个帅气的青年人,但三十多岁的模样已经让他和当年那个天纵英才相去甚远。
他当年死于方晏初之手,后来又进入地府转生,千年之内苦苦重修终于又回到蓬莱。而且他既然是蓬莱之首,自然有不少办法破解胎中之谜,又或者是当年地府卖他一个面子根本就没收走他的记忆,于是回到蓬莱也不费事,依然捡起当年的岗位和职责。
只是到底重修是换了具肉身,天赋没有当初的好,他当年作为人修之首入道的时候方十七八岁,少年英才。现在这具肉身三十多岁入道就算是不错了,但也还是太晚了,晚到他每次照镜子都会觉得陌生。
“方晏初!你知道这一千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扒你的皮喝你的血!在你凌云殿的每一天每一次见你我都想这么做!”商浮梁近乎癫狂地将剑抽出来又捅进去,好似疯了一样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剑说,“你不是不愿意对他下手吗?他的血好不好喝?”
只保留一魄的方晏初并没有能力制止一个疯了的蓬莱之首,只是将手轻轻放在商浮梁的颈侧。方晏初在他颈侧缓缓摩挲着,直到停在一处,指尖下的皮肤剧烈地搏动着,仿佛象征着商浮梁剧烈浮动的情绪和心境。
“等等!”商浮梁出手如电,在方晏初手指发力之前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还想用这招制住我吗?一千年前。在蓬莱上是我不够小心,被你捏住命门,不得已之下选择妥协,你却出尔反尔,临走之前还不忘斩草除根,几乎杀了我蓬莱手下的八成仙众。”
“方晏初!我问你!这一千年,你睡梦中从来就没有梦见过他们吗?他们只是听命行事,从来没有刻意与你为敌。冥火之灾那么缺人手,你居然能狠下心将他们尽数斩除?
“方晏初,你真的狠心啊!你是天道圣人,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万万人不能有助于你,你将他们视为草芥也就算了,蓬莱那么多人还不够你差使的吗?你何苦要为难他们?”
再没有任何动作,方晏初只是垂眸静静听着,他唇色苍白,几滴鲜血溅在上面就像是皴染在白纸上的凤仙花汁液,那么艳丽又单薄无助。
商浮梁脸上浮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单手抚上他的脸,按住他的唇角将那一滴鲜血抹开,将一张白纸都染红了。他贴近方晏初的耳畔,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怪不得当年蓬莱人人都想拉拢你,这样的姿色,谁不想看看神佛入凡尘是什么样的?”
“可惜了——我就不想!我只想你去死。”
说着他猛然将手压在剑柄上,毫不犹豫地拔剑,随后将滴着血的剑尖缓缓上移,直到将剑对准了方晏初的左胸口,他一边用力一边道:“不知道圣人怎么样才能杀得了?杀了你你还会复活吧?那不如让我杀一杀试试了!”
就在剑尖行将入体的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已经被一把火烧得安静下来的流沙阵猛然摇动,骨珠碰撞声音如同雷震,轰隆隆作响。
变化起于方晏初,随着响声大作,他耳垂上一颗小小的痣猛然透体而出,庞大而精纯的煞气在半空中积聚而成,一只体型精悍的豹子疾风一般地跳了出来,双前掌压住商浮梁,将他压倒在地。
“吼——”
第四十九章
(四十九)
遥隔千里之外,季千山和智清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出事了。”
智清首先抢白道:“我布下的阵法被破了,流沙阵里有九百九十九颗真佛舍利子,要不是大魔侵入不会猛然间一起烧起来。哎?”他突然回过味来似的疑问道,“我的阵法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季千山冷笑一声,将一篓寒冰装在背上,“我可不知道你在我师父房间里都干了什么。九百九十九颗真佛舍利子,估计你们兰若寺几万年的舍利子都在这儿了吧,你倒是真下本,只是脑子不好。”
他们现在就在极北之地,寒风裹挟着雪花直打在人脸上,跟小刀子似的割得人脸生疼。坚冰覆野,天地间唯有风雪才是活动的,其他的都被冻在了冰面上。季千山和智清两个人像是雪地里两颗移动的米粒,在雪地中划出自己的脚步之后又被迅疾的风雪盖住。
智清从地上支起身子来,也背着一篓子冰,冰上还杂七杂八地盖着雪和地下的土,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一小块石头道:“也不知道你在家里遇见什么了,这阵仗都把我们兰若寺上万年的积蓄都烧进去了。”
他身边的小石头光泽温润,暖玉似的躺在雪地里,风雪到了它身边就融化成了水,隔着三米以外就落了下来。仿佛是听见智清的话了似的,它摇了摇身子,光芒时明时暗,好像有话要说。
“别了,你有话等我放下这一篓子冰回来再说吧。”智清背着背篓往后退了两步,调整一下姿势背实了,一边拉着肩膀上的僧衣一边道,“——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想的,把自己的血放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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