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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看到智清醒了,季千山就像是忘了智清还受过伤似的,一把手也不肯把帮,就单单看着黄莺儿忙上忙下地搀扶智清。等到智清能自己走了就更甩开手不管了,就远远地坠在黄莺儿和智清两个人后面听黄莺儿自己一个人说话。
黄莺儿这个闺女,好啊。她好在哪儿呢?她好就好在能说话。
作为一个黄雀,她秉承着禽鸟类能说会道的良好品质,肺活量能憋死一头牛,一整个长句子不断气地说下来都没问题,更重要的是黄莺儿话多啊,而且心大。不管有没有人搭理她,她都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没人搭话她自己就能跟自己聊起来。
“智清师父,你身上的衣服都脏了,到了我家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黄莺儿在前头带路,一边走一边说,“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找衣服穿的。呃……但是我的衣服都是女孩子穿的,你可能穿不下去,我出去给你借去吧。不行不行,你那么爱干净怎么能穿别人的衣服呢?我飞到城里给你买去吧。也不好也不好,不如我直接带你到城里去,去店里直接买了换上……”
智清拨弄着佛珠,单手按着自己的腹部慢吞吞地走着。雪崩的力量太大了,他并没有完全克化,而是以肉身之躯生生受了雪崩的一部分力量,大约有个十分之一左右。
别小看了这十分之一,一场雪崩的力量往往重逾千百吨,平常人要是被埋在雪下几个小时没有救援很快就死了,更何况是这也并不是一场单纯的雪崩。
这是一场晚来了一千年的雪崩。
冥火之战期间火魔肆虐人间,战争结束之后方晏初为了维持人间稳定将一身圣人血散尽。这些圣人血其实是暂时维持稳定,也许千年万年之后大地终于自我修复了,圣人血无用之后就会回归到方晏初身上。
但是现在智清强制取出圣人血,相当于将这一片区域退化到千年之前的状态,那时候是什么样儿的别人不知道,智清还能不知道吗?天地倒悬,人间生灵涂炭,那是整个世界的灾难。
圣人血取出的那一刹那,地下的支撑里猛然减少,他们脚下的土地便开始渐渐塌陷。冥火之战遗留下的火元素在雪地之间轰然而起,雪从底层开始渐次融化,遂成雪崩之势。而地面也不知道塌陷了多少,给这场本就来时汹汹的雪崩又加了一把火。
其实他们本来应该想到这一场雪崩的到来的,退一万步讲如果季千山没料到,那智清也应该想到;如果智清没想到,那最起码石头里的方晏初应该想到。
智清慢慢停住了脚步,状作无意地等着季千山赶上来:“你是从哪儿知道的佛门圣物失窃?是龙游君告诉你的吗?”
季千山依旧是按照自己的步伐走,头也不回地把慢吞吞的智清甩在身后:“你就这么不信任师父吗?”
“佛门圣物失窃的事情除了我和龙游君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难道……”
“你想知道?”季千山忽地回过头,“把圣人血拿来我就告诉你。”
“圣人血只有一滴。”
季千山道:“那也是我师父的。”
凭什么在你一个和尚手里拿着?
“好。”智清摸进袖口,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瓶来递给季千山,“圣人血。”
那小瓶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季千山握在手里触手竟然冰凉无比,放在阳光下细细观瞧才发现这瓶子连个盖子、塞子都没有,整个浑然一体,赫然是一支冰瓶。这冰瓶大小只有不到十公分,比一支注射药剂用的小玻璃瓶还要小。季千山认出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制出的瓶子,而是直接从圣人血附近的冰层里抠出来的。
一滴红艳艳的鲜血被冰瓶包裹其中,滚动在瓶中,像一颗翻滚在雪上的红豆。
“这就是师父的血吗?”
“正是,昔年间龙游君散尽一身血液之后就入山闭关了,之后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都没有出来过,三十年前我才收到他出关的消息,他自己也未必想得到,这血居然这么快就要用得到。”
季千山又将那支小瓶放在自己面前仔细端详着,透过瓶身的光影他想起过去的一万年,方晏初就像是他生命里的天神,永远站在他面前,可亲又可敬,把世间一切溢美之词放在他身上都还嫌不够。所有人都畏他如神,但是没人想得到天神的血也是红的。
他妥帖地放起小瓶,心想着:“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回到凌云殿之后我要用圣人血帮龙游君分离灵魂。”智清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你藏得再好回去之后都要被消耗掉,“等千年万年之后,圣人血没用了自然会回到龙游君身上的。”
“我知道。”季千山拍拍身侧的小包,那里面并排放着方晏初的铸魂石还有圣人血的小瓶,只有把这些东西都放在自己身边他才放心。
圣人血会回到方晏初体内这是当然的,因为圣人血是方晏初力量的一部分,只要不被消耗掉,迟早会回到方晏初那里。但是就算能回去又怎么样呢?
季千山想:“放血的时候肯定很疼吧,可惜那时候我没在……”
想到这里,他就更急切地想要回到凌云殿,回到方晏初身边。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坐在他旁边,挨着他的衣服,缠着他讲个故事或者讲一讲书,听见他的声音就很好了。
“我要回凌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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