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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叔无奈地摇摇头,将小小的女童轻轻拨到一旁,几下便将墙壁落了下来,木板嘎吱嘎吱地伸出,扣在了岸边,架起了一座坚固的桥梁。
尘容见仲叔在那儿拧动绞盘,便蹦蹦跳跳地从逐渐变大的缝隙间去瞧外边,看见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后才开心地笑了,“缘姐,你这次晚了约莫半个时辰!”
那红衣少女瞧着也不大,比尘容大上三四岁的样子,面上却是一片沉稳,双瞳是摄人的深黑,仿佛透不进一点光亮,而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痣。
她隔着一座桥,听见尘容的声音后柔了神色,“这次遇见的东西很棘手,下次我提早。”
这时候木桥已经完全落下了,尘缘便缓步走了上去,而她身后的几个青年也紧随其后,很快就进了宅邸。
“仲叔。”尘缘恭恭敬敬地垂眸作揖后,这才转头看向那个活泼至极的小妹。
她这个妹妹生来力气就大,却因为身体欠佳,倒是无法将这种惊人的天赋完全使出来,不过也足以使家族中的其他人对她青眼相看了。
仲叔笑着回应了之后,轻轻一碰,绞盘便飞速回转,将木桥收了回来,很快那扇漆黑的门又合拢了,墙面上不留一道缝隙,好似从未出现过。
门一合,内侧的漆黑墙壁上便渐渐浮现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那纹路似人又不似人,身穿长袍,靠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则挂在腰间,腰里挂着把扇子,脸上似笑非笑,一手虚握着一个巨大的“步”字。
身带铁扇,鼻如牛鼻,正是恶鬼虚耗。
步尘缘素来寡言,性子又静,只有见了小妹才能分出些精力去逗弄。
她揉着尘容柔软的发顶,唇角刚勾起一点弧度,眼光却忽然瞥见了远处的一道身影。
步尘缘敛去笑容,站直了身体,将脸上残余的一点温柔都收了回去。
步家人丁并不兴旺,直系血脉则更少,她父亲那一代就只剩他和仲叔,而她这一代的尘字辈,则是有三个:尘缘,尘渊,尘容。
尘缘是步家家主之女,尘容则是二当家仲叔收养而来的。
而步尘渊——
步尘缘不逃不避,直直地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面上一派坦然。
那少年本是远远地瞧她,被她的视线一刺,却也没有移开视线,一双隐在浓密睫毛下的眼睛闪了闪,牙齿轻轻咬着下唇,似是想说些什么。
“该回去了。”步尘缘很快移开了视线,朗声说道。
她身后的几名青年冲她做了一揖,各自回到自己的矮楼里去了。
步尘缘最后离开的时候,手里牵着叽叽喳喳说着话的步尘容,她状似不经意地向远处一望,见那矮楼的顶层已不见人影,这才垂着眼睛,跟着仲叔去了祠堂。
等到步尘缘再次从祠堂里出来的时候,已是月上枝头了。
步家宅邸里自然是看不见月亮的,也看不见太阳。
步尘缘算着时间,步家向来注重传承,她已是在祠堂里跪了两个时辰,想来这时候外头也该挂着一轮明月了——她看着漆黑的顶,晃眼间还以为那盈盈的灯光是月亮。
她手里拿着一盏纸糊的白灯笼,沿着熟悉的路走回了自己的矮楼。
步尘缘住的那矮楼刷上了层红色的漆,又是在祠堂的不远处,倒是很好辨认。
红衣少女将灯笼挂在门边,回身关上了雕花的木门。
房内很安静,步尘缘点燃了烛灯,站在了墙角处的木桌前,低着头沉思了片刻。
她慢慢磨开墨汁,用狼毫制的毛笔蘸了一点,在宣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复杂的图案。
“这里不该这样做的。”
半晌后,步尘缘将那张写满了的宣纸在烛灯旁展开,仔细端详着,随即轻轻一叹。
虽说父亲今夜并没有对她多加斥责,但是步尘缘作为下任的家主,自然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每次外出后归来,都会像这般思考当日的所作所为,不断地改进。
矮楼上的几层躁动了起来,杂乱的脚步声从她头顶处传来。
步尘缘见怪不怪,将薄薄的宣纸靠近烛火,顷刻间便把它烧成了灰。
在最后一块纸烧成灰烬的一瞬间,楼上又安静了下来。
楼上虽是安静了,步尘缘却忽然皱起了眉头,负手站在桌前,道:“还不进来?”
过了一会儿,木窗果真嘎吱一声开了。
少年用手掌一撑窗沿,轻巧地翻了进来,脸上仍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倒是很明亮。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旦近了,就不难发现相貌的相似之处。
步尘缘转头看向步尘渊,比她小上几个月的少年已是长开了身子,骨架匀称,四肢修长,眉眼深邃,若非担的是那个身份,单看相貌,也可称得上是翩翩公子。
他穿的是步家直系血脉的服饰,同样是红衣,背上绣着虚耗,和步尘缘的穿着大同小异,步尘缘穿着是明艳而不轻浮,步尘渊身为一个男子,穿着却也不显得奇怪,倒衬得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多了几分人情味。
“仲叔有没有和你说过,平日里不要随意出门?”
步尘缘绷着脸训人的样子像极了她的父亲,很有步家家主的气势,连步尘容见了都会眼泪汪汪地跟着认错,步尘渊却已经见多了她这副模样,薄唇一掀,吐出“说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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