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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没有靠近,她站在那里遥遥地望着,低声将困于往事的人从梦中唤醒了。
聂秋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的思绪仍停留在步尘缘最后说的那句话上,此时见到了她之后,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不由自主地喊道:“尘容?”
女子眉眼弯弯,神态平和地“嗳”了一声,“许久没人这样喊过我了。”
“步尘缘……她成功了吗?”
步尘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活下来了,活了很多年,其他人都死了,我还活着。”她垂下眼睛,睫毛轻轻一颤,这才又抬起眼睛继续说道,“可缘姐算错了一点,我找不到逆转天命的法子。我这么多年以来都在断断续续地沉眠,清醒的时候不多,而且我从那之后便被锁在了步家的宅邸中,最多走到桥的那端,我就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不过,幸好我等到了你。”
步尘容道:“步家的宅邸是设有阵法的,如果不是能通鬼驱邪的步家人,是找不到路的,可你却找到了,这便说明了你该善于此道。是谁为你指明了方向?”
这下聂秋就完全明白了,村长那时候说的字,俨然是个“步”字。
“是村长告诉我们在封雪山脉上的。”他说。
步尘容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她微微一低头,笑道:“过了这么久,他如今的年纪应该不轻了。看来我当年没有算错,他确实是长寿。”
聂秋问道:“村口溪底沉的那些罐子,是否和步家有关?”
“你该知道,那条小溪是连着它的,”步尘容向下一指,聂秋便明白她说的是这条湍急的河流了,“当年诸鬼叛逃,所有的铜铃几乎都不起作用了,步家的许多人都是被自己所驱使的厉鬼所杀害的——那些鬼一心想复仇,不仅杀了人,还要吞噬他们的‘生’魂,缺了魂魄之后,所有人都无法去投胎转世了。”
“步家的铜铃分三种,家主所持的铜铃,用来镇宅的铜铃,和每人都有的,取了他们精血所锻造的铜铃。最后一种的铜铃不仅连结了持有者的魂魄,还连结了他们所驱使的厉鬼,起到震慑的作用,那些厉鬼是万万不敢碰它的。”她说,“幸好缘姐提前做好了准备,让其他人将生魂封在了自己的铜铃里,放在罐子里密封上,扔进了河流中。如此一来,即使缺少了一魂,其他人却还能正常生活,而那些厉鬼又不知道罐子到底去了哪里,便找不到,找到了也毁不了铜铃,没办法吞噬他们的生魂。”
“缘姐在每一个罐子上都施了‘镇’,所以都硬得很,不会因为磕磕碰碰而碎裂。过了这么多年,罐子应该是顺着河流,被冲到了下游了吧。”
“所以那些罐子里都是铜铃吗?”聂秋心中逐渐有了一个念头,那些活死人不是亲近那条小溪,而是怕它,怕那些铜铃上的气息。
“如果是在罐子上施加了‘镇’,当诸鬼叛逃之时……”他问道。
步尘容却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诸鬼叛逃之时,缘姐和‘镇’鬼同归于尽了。她早就想到了这种结局,所以在接手家主之位的那天,便把刻有自己名字的牌位放在祠堂中了。”
聂秋心知戳到了步尘容的痛处,便也跟着沉默下来,“抱歉。”
步尘容却摇了摇头,和那时缺了半张脸的时候,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聂秋,错不在你。”
说完后,她又眨了眨眼睛,“我之前在门内听到你们二人的交谈,就知道你们的名字了,不好意思呀,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步尘容这副模样,顿时使聂秋想起了那个仍是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
他失笑,“无事。”
“你还记得步尘渊吗?”见聂秋点了点头,步尘容便继续说道,“诸鬼叛逃之前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了,他矮楼里的二层三层也从未开过,直到那天夜里。”
她顿了顿,才说道:“诸鬼叛逃的时候,我因为服下药的缘故,在暗室里昏睡了整整一年,所以不知道渊哥到底回没回来过,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你在外面若是遇见他了,能代我向他问一声好吗?我不求他能回来,只要他还活着就行……”
步尘容似乎是怕聂秋不答应,到了最后声音已是低得近乎恳求。
聂秋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复,只是点了点头,又问出另一句话来,“你服下药的时候,可曾后悔过?”
你可曾像祠堂里那样跪在尸体的身边,失声痛哭过?
步尘容没有怪聂秋的话太突兀,不知是不是一瞬间将他认成了步尘渊,她只是深深地、痛苦又释然地望着他,说道:“他们一走,外面就只剩了惨叫声和风声。我把手指塞进了口中,试图吐出那些药来,涕泪交加之间,我却又恍恍惚惚地想起缘姐那时候说的话来——她说,生死不过一瞬,尘容,你到时候可怎么办?于是我就咽下了药,药效起作用之前,也再没想过要将它吐出来了。”
聂秋哑然。
“你姐姐,步家上下若是瞧见你现在的样子,定会以你为荣的。”他轻轻说道。
步尘容笑了笑,嘴唇翘起一个活泼又不显张扬的弧度,“兴许真是如此。”
她又转向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了半天的方岐生,歉意地拱了拱手,“劳烦你等了这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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