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页
他隔空点了点那伏在地上的老头,问道:“你画这个做什么?”
微风吹拂,老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清昌镇到霞雁城的这条商路上总有活死人出现,镇上村中的人死伤无数,百姓们苦不堪言,我正寻思着能不能画出效用更好的符咒。”
这倒是略有耳闻,没想到不是传言,竟然是真的。
谢慕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忽然笑了,指了指深埋着骸骨的那片地。
“这世间,属我的骨最能驱邪庇佑,你看,这附近的柳树异常茂盛,周围的居民从未被怨灵凶鬼所扰……”他说道,“老道士,你要是胆子大,就去把我的骨头挖出来吧,当然,头骨得给我留着。”
老道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附近的柳树确实更繁茂,掐指一算,周围也无甚怨灵。
谢慕说道:“作为交换,老道士,你得——”
他说着,很难得地记起了自己还活着的时候。
他家后院里埋着的,透着醇香气息的坛子。
模糊的印象中,爹娘总是笑着说,他还小,叫他长大后才能喝。
于是,早早夭折的年幼天相师顿了顿,扬声说道:“你得给我拿酒来!”
第39章 璞玉
看来,?覃家与怨灵之间的仇恨,是永远无法和解的了。
据聂秋打听来的消息,覃家经过那几次水尸爆发,?所剩下的弟子也不多了。
想必经历了这么几十年的接触,覃瑢翀应该也有所察觉,这水尸来势汹汹,?是冲着他们覃家来的。早在几年前,覃家剩下的弟子中,有的人被覃瑢翀打发走了,?有的人被他强行送出了霞雁城,?勒令此生永远不得回来。
略略一算,?整个霞雁城内,偌大的覃家中,就只剩了覃瑢翀一人。
聂秋沉默片刻,“也就是说,?只有覃瑢翀死,湖底的水尸才得偿所愿,?烟消云散么?”
“那些怨灵恶鬼早就失去了理智,哪知道这些。”谢慕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除掉覃家的人自然是它们的执念,?但大仇得报之后,霞雁城中的其他百姓,?估计也在劫难逃。”
原来如此。
可是,谢慕化作鬼魂之后从未害过人,?甚至将自己的骨骸给了徐阆……
聂秋想,如果有那种事情发生,这个年轻的天相师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看来你已经留有后手了。”他说道。
谢慕托着下巴,?看着聂秋,“覃家彻底覆灭之后,我会出手镇压水尸。”
聂秋前世的这时候远在皇城,而皇城中却丝毫没有关于霞雁城的传闻,这座城离皇城远,离大漠近,也算不得边疆,几乎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个地方——他因为身在聂家,唯一得知的事情就是,没过多久,通往霞雁城的商道便断了。
宛如一座死城一般,动静全无。
聂秋轻轻呼出一口气,问道:“谢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败了会怎么样?”
“我不会。”谢慕如此说道,眼中却有一丝犹疑,看来也是考虑过后果的。
如此漫长而又深刻的怨恨,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消磨的了。
谢慕不是没有想过亲自动手,可是,一旦他动手杀人了,就再也没办法挽回了。若要叫他变成怨灵凶鬼,理智全无,只本能地渴求鲜血与杀戮,那还不如叫他魂飞魄散来得痛快。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借助其他途径刺杀覃瑢翀,但他身怀绝技,身侧又有不知来路、武功高强的沈初瓶,曾入朝为官、心细如发的陆淮燃,若是旁人动起手来,怕是自讨苦吃。
毕竟,此事……谢慕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了一下那面方镜。因果轮回,他若是想要阻止这些没了心智的水尸,自己都有可能被那些怨气所拘束,从而深陷其中。
那些水尸大仇得报,怨气才会削弱,谢慕是在赌,自己到底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见他神情动摇,聂秋斟酌了一番,悠悠开口道:“与其放手一搏,不如……”
聂秋后半句劝说卡在了喉咙处,他骤然惊觉,抬起另一只手飞快地按住手腕上不断颤动的铜铃,将快要溢出的邪气锁在了铜铃内。
温热的感觉从那个苍劲有力的“步”字上漫开,渐渐地,聂秋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然而,这次却是来势汹汹,聂秋不得不花了全部的心神放在铜铃之上,指腹一寸寸地从边缘处泛着血色的铜铃上抚过,不轻不重地按压在恶鬼虚耗的图纹上,锁链搅动的声音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铜铃的震颤却不减半分,只是那邪气被阻碍在了其中,蠢蠢欲动。
若是鬼魂会受到影响,那,且不论铜铃中失控的红莲双鬼,他面前的谢慕呢?
聂秋忽然抬起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谢慕那张透着稚嫩的脸已经凑得很近了,却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
见聂秋谨慎地后退一步,谢慕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他腕间的铜铃,示意他专心去对付铜铃内的凶鬼。
谢慕没有受到影响?聂秋心下生疑,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好飞快地将铜铃解了下来。
然而,解下铜铃的那一霎那,聂秋忽然感觉手腕处的三壶月印记变得滚烫了起来。
偏偏是这时候。
那股滚烫的气息一经解放,就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聂秋咬了咬牙,没有理会额上沁出的汗珠,强撑着摆动了手腕。铜铃随着之摇晃,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铜铃面上恶鬼模样的纹路眯起了眼睛,“啪”地一声展开了手中的折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