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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岐生是这么说了,聂秋那头是半句都没听进去。
“你看。”聂秋随意地挑起几缕发丝,发尾处已经被凝固的血液黏成了一团,看着就不好收拾,?“生生,我觉得我一个人没办法处理这些。”
现在又知道装可怜讨饶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却丝毫不肯向他透露。
方岐生思索了片刻,要是聂秋在昨夜他起兴的时候摆出这副样子,?他肯定会欣然答应,?但是,很不幸,?他现在对这些东西是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他现在的思绪很乱,一会儿想到不知所踪的常锦煜,?一会儿想到去寻常锦煜的黄盛,一会儿又想到聂秋浑身浴血的模样……种种画面,在方岐生的脑海中一一浮现,?又化为泡影散去,留给他的只有不安,还有突如其来的孤寂失落感。
要是聂秋以为他这么容易就能被糊弄过去,那就大错特错了。
眼下不是想那些不正经事情的时候,可方岐生又没办法对聂秋说出个“不”字。
他还记得当时聂秋勾住他小指时的神情,眼底是藏不住的慌乱与恐惧。
所以方岐生最后还是妥协了,让聂秋先去,他收拾收拾再过去寻他。
这两个人各有心事,心怀鬼胎,于是,方岐生没有注意到聂秋临走的时候不仅拿走了桌面上的那些“无用”的碎石子,还拿走了一块写着血字的布料;聂秋则不知道当他去将布料连同碎石子一起处理掉的时候,方岐生暗地里唤了玄武门门主过来,说了几条线索叫他去查。
先前就说过了,方岐生的宅院里很少有人,除非是他专门唤人过来收拾,不然,没有大事,魔教的弟子们是不可能踏入这处相当于禁地的宅院。
聂秋一身血迹,从两侧长满了花草的白石小径走过去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赤足而行,地上寒气密布,尤其是白石,还很硌脚,也幸好这是入秋后暑气回温的时节,赤着脚踏上小径,倒也没有多冷,闷热的风一吹,还觉得十分凉爽。
如果有人途径此处,瞧见他,应该会觉得他是个疯疯癫癫的怪人吧。
正想到这里,树梢间拂过一阵微风,细细簌簌,聂秋闻声看去,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长刀,却摸了个空,这才发现他走得急匆匆,连含霜刀都忘记拿了。
但蹲伏在枝叶之中的黑衣人显然没有任何恶意,聂秋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没有杀气,与此同时也认出了这人应该是玄武门的弟子,至于是门主还是别的人,他认不出来。
“右护法。”他们连声音的起伏都一模一样,嘶哑低沉,遮掩住面庞的黑衣人边说边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说道,“浴池在那个地方,您走错道了。”
聂秋颇为尴尬地整了整衣襟,忍不住问道:“你们平时……就在这附近的吗?”
他问得含蓄,玄武门弟子顿时了然,解释道:“我们隐匿暗处,是魔教的眼,当教主不在魔教的时候,我们就是他最有利的武器,当他回到魔教,我们仍然会和以往一样行事。”
“您放心,我们不是随时都在的,也会刻意保持距离,不会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他之前确实没有感觉到玄武门的靠近。聂秋抿了抿嘴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点头,依着玄武门弟子所指的方向走去,去寻方岐生跟他说的那个浴池了。
在正道的时候,他就听说过玄武门的名声了。
对魔教来说,玄武门是魔教的“眼”,替教主窥探一切、监视一切。
对正道来说,玄武门是魔教教主“最忠诚的狗”。
至少他们是如此称呼的。
因为玄武门与其他三门不同,他们不忠于魔教,只忠于教主之位上坐着的那个人。
于是,这就造成了一种怪异的局面,使得魔教中人对玄武门多多少少都保持了距离。
但也很方便,毕竟玄武门会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汇报给门主,而门主又从这些递交上来的情报中分出哪些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哪些是该由教主知晓的,哪些又是该由教主做抉择的大事——所以很多人就会抓住这个机会,故意泄露信息玄武门知晓。
比方说,朱雀门弟子们就是打着这种心思,才将他们对季望鹤的不满告诉玄武门。
不过,聂秋只有在进了魔教之后,才感觉到被玄武门窥探时的不适感。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第一任魔教教主的深思熟虑,因为这样确实巩固了教主执掌的权力。
在弱肉强食的魔教,若非如此,就不可能管得住底下那群躁动的好事之徒。
聂秋按照玄武门所指的方向走了一段时间,果然寻到了这偌大宅院中的浴池。
他是头一回来方岐生所住的地方,难免不熟悉,无意之中还走错了路,闹了个笑话。
轻叹一声,聂秋褪去身上的衣物,试了试水温,是偏烫的,水面上还氤氲着朦胧的雾气,恰似云雾袅袅的仙境,缓慢地浮动,将视线严严实实地遮了去。
乌黑的长发浮在水面上,像海藻一样铺开,上下起伏,晕染出浓重的色彩。
一丝一缕,打翻了红染料似的,被清澈干净的池水冲洗得逐渐趋于藕色,最终完全消失。
方岐生并没有让他等很久,或许是因为聂秋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所以当他进了浴池之后,几乎是一盏茶的工夫,就有脚步声响起,透过层层雾气,传进聂秋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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