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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问的其实是,这么多年,常灯与汶云水过得如何了。
记起年少时与汶云水吵架拌嘴,与常灯谈天说地的场景,张双璧忍不住有了些笑意。
赌气了上十多年,什么深仇大恨也该一笔勾销了,他想到此处,停了手,一夜未睡的疲惫终于消散了许多,脑袋似乎也不那么昏沉了,眼前一片清澈明亮。
常灯的徒弟故意参加比武招亲,取得头筹;常锦煜的徒弟明知道会惹他生气,却还是要当面与他对质;自己的上女儿在旁协助;自己的小女儿还乐见其成,丝毫不觉得假女婿这件事会给她带来多大影响……这些让他郁闷了一晚上的东西,都随着晨曦的光芒而烟消云散。
山不来找我,我便去找山。
常灯和汶云水啊。
这两个人固执又死板,咬紧了牙关死守,那就只能由他这个年纪更小的人先低头了。
张双璧松开了眉头,抬手将贴身侍从唤进来。
“去将方岐生和聂秋请过来。”他说道,“摆好宴席,我亲自去道歉。”
第154章 未见
踏出张双璧的书房,?安丕才抬眼看去,曲折的回廊悬着铃铛,被晨风一吹就轻晃起来,?叮叮当当作响,脆生生的,敲开浮动的流云,?天光乍破,显出被日出所映成火红的山色。
他其实很清楚,方岐生没有让他去和张双璧解释常锦煜的死因,?而是选择不远千里前往镇峨,?无论张双璧是以何种态度对待他——是因为,?方岐生对张双璧这个师父的旧友,是花了十足的耐心,宁愿顶着骂名,都要当面和他解释,?而不是让安丕才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安丕才沿着回廊向外走,脑中浮现的却还是方岐生那时候看向他的眼神。
他这个师侄怕是对他失望了吧,?安丕才想,也许方岐生会认为这一切都不过是陷阱。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常锦煜对常灯只字不提,?张双璧仍然心怀怨愤,常灯和汶云水杳无音信。
五诀联璧在多年之前便分道扬镳,?到底成为了多少人心中的伤痕,无人能说清。
安丕才突然停住了脚步,?他隐在暗处,看见张双璧的贴身侍从引着方岐生和聂秋往大堂走去,两人皆取回了武器,?漆黑的剑匣,暗红的长刀,一名为“四时”,一名为“含霜”。
直到毫无察觉的两人渐渐从视线中离去,连背影都消失不见,安丕才这才忽地叹了一声。
他希望方岐生能够理解他,因为,这些不能言说的真相,还是不要听为好。
实际上,安丕才眼见着常锦煜和常灯的徒弟关系亲近,心中既是喜悦又是担忧,喜悦的是他们虽然无法和解,后继者却有得转圜,担忧的是如果他们知晓真相,又会发生什么。
当初在霞雁城的时候,岐生和他说,自己在路上的时候偶遇了一位刀客,无论是脾性,还是谈吐,无论是刀法,还是观念,虽然不尽相同,却叫他只能用“合适”这个词来形容。
安丕才听完,有些好奇,因为方岐生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形容过一个人。
他问:“既然你如此满意,为何不将他纳入魔教?”
方岐生答:“我正有此意,师叔,你正好就在霞雁城,不如和我去见见他?”
安丕才向来照顾方岐生,自从常锦煜失踪后,他担忧方岐生年纪太小,一个人无法处理好魔教的种种繁琐的事务,就经常和他书信来往,暗中替他清扫余孽,好叫他高枕无忧。
所以,这“见一见”,安丕才是抱着考验的念头去的。
只不过,他没料到事情会来得这么突然。
那日,安丕才与黄盛、方岐生在客栈大堂的角落处闲聊——该商量的大事早就商量完了,剩下的便是久别重逢后的寒暄——然后他看见方岐生抬起了头,眼神微动,唤了声“聂秋”。
正准备往外走的白衣侠客就停了脚步,回过身,系在腰间的长刀也跟着转了过来,露出暗红色的刀鞘,细长的刀柄,还有浅色的穗子,轻轻地一晃,并未发出太大声响。
落在安丕才的耳中,却犹如洪钟作响,绵延悠长,余音不绝。
即使过了多年,他仍然记得常灯将两柄刀拿出来时说的那句话。
“刀锋如极地结霜,名为含霜;刀光如烈火灼心,名为饮火。”
那柄刀是含霜。
这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在安丕才的耳蜗中回响,愈演愈烈,惊起波澜万丈。
他怔了一瞬,很快便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方岐生之前和他说过的刀客。
为什么,偏偏是常灯的弟子呢?他想,难道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又或是报应?
方岐生站起身,手掌轻轻按在安丕才的肩膀上,他恍然觉得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
他的师侄心情很好,拎上剑匣,声音带着点愉快,说:“师叔,那我先过去找他了。”
“好。”
安丕才强行压抑住汹涌的心绪,淡淡地瞥了聂秋一眼,就转过头去,神色如常地和黄盛继续说话,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压根就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出来。
直到方岐生和聂秋离开后,安丕才顶着昏沉的脑子,找了个借口便和黄盛道别了。
霞雁城的天气一直很好,阳光温暖,照在他身上却如同月光般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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