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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雕花的木窗,?手掌撑在窗沿上,稍一用力,衣袂在风中吹起又落下,?好似鸿雁。
与白日里的热闹不同,?镇峨府的夜晚是静的,?就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听得不明晰。
聂秋小心翼翼地避开竹林中的视线,背脊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俯身前行,在无光的夜晚中摸索到了一户窗台下,?抬起手,曲起指节,?欲要在窗棂上轻敲两下。
他还没来得及触碰,木窗就像是知晓他的到来一般,?露出了一条缝隙,?向上支起。
房内,方岐生并未睡下,?原本系成几股蝎子辫的黑发垂在肩头,悬在胸前,?只着一件薄薄的藏青色里衣,所有繁琐的饰物都取下了,此时正倚在窗边,?手肘抵在窗框上,袖口向内滑去,只露出那截手腕上缠绕的红色——而他垂下眼睛看向了窗外的聂秋,唇边有点笑意。
大概是“我就知道你来了”的意思,又或者是“你总算是肯过来了”的意思。
聂秋猫着身子,缩进窗棂与窗框不大的缝隙间,动作利落地翻了过去,轻飘飘落了地。
方岐生朝窗外看了半晌,确定没有人发现后,轻轻将窗户重新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他的卧房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比外边还要暗,当眼睛渐渐习惯了之后,就能够隐约看到点轮廓,不至于被木桌、木椅,又或者是被他立在墙边的剑匣绊倒。
方岐生从柜中摸出两件偏厚的外袍,随便递了一件给聂秋,自己也穿上了一件。
这镇峨的夜晚太过寒凉,不似总舵,也不似霞雁城,如果穿得薄了,就很容易着凉。
聂秋的目光微微一扫,床上的被褥有些皱,明显是刚刚才有人躺过的,还残留着温度。
他将外袍上的长绳系好,打了个绳结,搁下含霜,轻车熟路地坐在了床沿处。
方岐生也坐了过来,试了试聂秋手上的温度,他刚从床上起来,手掌还很温暖,顺势就放在了聂秋的手上,给他捂着,口中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事情吧。”
聂秋垂下眼,慢慢翻过手腕,收紧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嗯。”他说,“你是要问我常教主的事情,黄盛的事情,还有镇峨王那番话的含义。”
“我自是不信这些传说中的东西,但是你和我说过,你是重生而来……而且,你身上发生的种种情况都无法用常理来解释,所以我才半信半疑地听了进去。”方岐生喟叹一声,“师父他还在魔教的时候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这种话,或许是因为觉得我们年纪还小,又或许是觉得我们不需要知晓,总归,从张双璧的话中可以知晓,常锦煜只和那两个人说过此事。”
“师父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即使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再荒谬,他都能够将那些荒谬的东西变成现实。”他问,“聂秋,矗立于人间与天宫交界处的隘口,真的存在吗?”
昆仑,真的存在吗?聂秋想,他整整一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天道都存在,他的重生是真实的,那么昆仑仙山当然也存在于世间。
但是他不能够回答方岐生的问题,连一个相关的字眼都不能提起。
见聂秋陷入沉默,方岐生的眸色渐渐沉了下去,说道:“你不能回答这些问题吗?还是说,它们就像那夜你身上流出的血液一般,都是现在还不能够告诉我的东西?”
“我知道你不喜欢隐瞒。”聂秋的扣住他的手指紧了紧,柔声说道,“但是我不能说。因为,一旦我说出口,那之后所带来的后果,都不是我能够预料的,也不是我能够承担的。”
可是,你的反应已经确确实实将答案告诉了我。
昆仑是存在的,和聂秋手腕上的伤痕,被称为“三壶月”的东西,或许是从同一处所出。
方岐生的思绪翻涌,心下很快就有了答案,抿了抿嘴唇,问道:“有多危险?”
“是凡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探寻,不应该,也不能够知晓的。”
难道聂秋那时候浑身是血,原因就出在与这些东西相关的事情上吗?
方岐生很清楚,那一整夜聂秋都没有离开过房间,一直都坐在桌案前。
即使隔了千万里,那些虚妄的神话传说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影响到他们吗?
如果真是他所推测的这样,那么,这件事的危险程度就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衡量了。
聂秋看着方岐生的眼睛,恍然间意识到他是明白了什么,眼神带上了几分无奈,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极轻地“嘘”了一声,是委婉的忠告,又近似某种提示。
然后,聂秋收回了手,摇了摇头,“我有时候甚至嫌你太过聪明,一点就通。”
不过总归不是什么坏事,他想,如此一来,方岐生就对那些东西有所防备,这很好。
方岐生握住他的手腕,手指探进红绳中,指甲在烧痕般的月牙上刮了两下,“有关?”
他说的是,三壶月与昆仑有没有关联。
聂秋也不能确定有没有关联,但都是神话的产物,它们之间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他回应道:“有关。”
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后,方岐生没有选择继续追问下去。
“那么,你认为常锦煜是否还活着?黄盛是否遭遇危险?”他换了另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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