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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这点空闲,聂秋才有时间仔细思考田挽烟的一举一动。
从千里迢迢赶到镇峨,冷静地、狂妄地摆出所有他感兴趣的消息,向他提出交易;再到后来,前往霞雁城的马车上,田挽烟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他时,面上流露出的怅然神色;最后,他们终于抵达霞雁城,田挽烟一路打听着,将聂秋引到凌烟湖,便绝口不提要同去的事情,只是嘱托了他两句,要他转告覃瑢翀,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
在镇峨见到聂秋的时候起,田挽烟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说,男子是永远无法明白了,那些所谓的为情而死,不求回报的女子,不是因为爱一个人爱得难以割舍,只是争那么一口气,所以才又倔又固执,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口。
她还说,她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在覃瑢翀心中留下一隅栖身之处,活着的人永远都比不上已经死去的人,因为活人还有得挽回,而死去的人,遗憾就永远留在那里了。
田挽烟到底有多喜欢覃瑢翀,她自己恐怕也答不出来。
爱情对于她而言太庸俗,也太可笑,曾经身为浸染风尘的花魁,她见过的甜言蜜语太多了,见惯了求而不得,也见惯了朝三暮四,所谓的好感,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只是习惯了陪伴,所以逐渐觉得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也是合适的。
既然覃瑢翀要走,田挽烟就不强留,她是非要亲眼见证,非要亲耳听到,非要撕心裂肺的疼痛,无法压抑的落泪,才能够彻底死心,断了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念想。
她只想输得痛痛快快,也好过以后的耿耿于怀。
你说田挽烟深切地爱着覃瑢翀,所以才愿意不计回报的付出,是对的;说她从未有一刻爱过覃瑢翀,她所向往的只是纯粹的爱情本身,只是细水长流,相濡以沫的陪伴,也是对的。
所以覃瑢翀给出了答案,田挽烟就接受,也不挽留,就此便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只是,不知道田挽烟何时能够彻底放下覃瑢翀了。
就像顾华之对于覃瑢翀来说,都不是时间能够轻易将其抹去的存在。
田挽烟很快就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方木匣,匣上未着任何装饰,朴素至极,就像是街旁叫卖的小贩,顺手取过来装东西的木匣,图的只是方便,随时都能丢弃。
她将木匣打开,面朝聂秋,取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竹节,金属一样的颜色,像铜,在烛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微光,上下皆通,是空心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表面上连一个象征田家的家纹都没有。
“朔月之时,坐北朝南,在山水环绕之处,以石击节,能够听到兽音,而竹节损毁,就说明我叔父已经知晓了你传来的消息。”田挽烟合上木匣,淡淡解释道,“我得和你强调一下,‘竹节损毁’这四个字并不是夸张的说法,这种竹节只能使用一次,用过后就失去了作用。”
“如果,我是说如果。”
她顿了顿,说道:“我叔父见过你之后,如果他产生了和你继续交流的念头,他就会在分别之际,像我这样将竹节交给你,以此作为下一次见面的媒介,直到他觉得没有必要。”
聂秋接过田挽烟递过来的木匣,又听见她说道:“田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所以你不必因为他的身份而感到拘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不过,不要问他窥探天命的时候会看到什么,不要询问他的恐惧……当然,我认为聂公子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田姑娘已经将此事告知他了吗?”聂秋问。
“是的,我已经告诉他了,既然他知晓此事,你击碎竹节的行为就算不上贸然无礼。”田挽烟揉了揉眼角,略带倦意地说道,“叔父说,他期待和你时隔多年后的相会。”
聂秋想,他也很期待,时隔多年后,田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到底会说些什么。
当初惊世的那一卦,所谓的“受天道眷顾之人”,究竟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这就是我承诺给你的一切了。”田挽烟直视聂秋的双眼,说道,“希望你能够知道,我选择将竹节给你,并不仅仅是因为那场交易,而是因为,步家和青家都选择了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和之前的都不同,严肃认真,眉眼凌厉,甚至有点咄咄逼人,落在杯中的倒影都锋利似冰凌,将那一片隐隐绰绰的水波击碎,只剩明晃晃的警告意味。
聂秋将木匣收好,同样认真地回应道:“聂秋自当谨记田姑娘的殷殷嘱托。”
田挽烟这才收敛了神色,没有再接着那个话题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来缓解气氛,“聂公子之后准备怎么做?我见公子行色匆匆,满怀心事,应该不会立刻击碎竹节吧?”
聂秋本来是不打算说的,然而田挽烟身份特殊,恐怕会向他提供不同的见解,所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告诉田挽烟,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我接下来准备按照原来的计划,先去寻教主,等时局安定下来后再与田家主见面。”
“是吗。”田挽烟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却在聂秋说完这句话之后,停了停,说道,“或许聂公子也有所察觉,这天底下不同寻常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就像预示着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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