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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座山已经静悄悄地褪去,露出了山后的,坐落在塌陷深坑中的小村庄。
聂秋在半途的时候就买下了一对护腕,若是飞累了,鹰还可以在护腕上稍作停留——虽说它静不下来,往往歇个一时半会儿就飞走了,这时候,它却主动拍着翅膀飞了下来。
他卷起袖口,将护腕露出来,方岐生的鹰就很熟练地收起翅膀,稳稳地落在了上面。
令聂秋稍感意外的是,方岐生此时此刻就在村庄的入口处,负剑而立,双手抱胸,不知道是被鹰鸣声引了过来,还是他早就掐准了时间,知道聂秋会在这时候抵达昆仑。
一路上的疲惫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无论过了多久,只要想到那句含蓄而又直白的“不知我何时才有幸再与你共赏山色”,聂秋都心软得一塌糊涂,像是饮下了最醇厚的烈酒,让他有种微醺的醉意。
他不自觉露出了笑意,几步走了过去,忍住想吻方岐生的念头,轻唤道:“生生。”
方岐生的视线滚烫,在聂秋的脸上掠过,和他的视线有片刻间的纠缠,“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被晾在旁边许久的鹰,胸膛一鼓一鼓的,从喉间发出略显不满的低鸣声。
聂秋注意到,方岐生的眉眼稍稍舒展,随即伸手去轻挠鹰侧颈新长出的软羽,不过是短短几息的时间,他便撤回了手,抬颔示意,语气并不严厉地吩咐道:“去吧。”
魔教教主眼见着勤勤恳恳的信使乖巧地飞走,刚转过视线,就看见眼前这个让他郁结难消的人,用一种怪异的,有点期待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像某种邀宠的小动物。
方岐生实在很想忽略聂秋的视线,但是在身后的不远处,黄盛已经嫌弃地准备看戏了。
所以,他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和他纠缠了两辈子的人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张妁的这段剧情在137章~
第202章 交锋
方岐生凝视着聂秋,?像是初次见面,却又像是久别重逢,他的视线停留得太久,?久到聂秋都产生了一种错觉,面前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情人,好像并不是那么情愿看到他。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身鸦黑的魔教教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眼中带着点“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情绪,抬起手,?动作缓慢地将聂秋的鬓发捋到了耳后,?指腹在他柔软的耳垂上碰了碰,?聂秋能够感受到他指尖上的温度,滚烫的,从耳根游移到脸颊,用刚才那种抚摸鹰羽的动作,?轻轻地摩挲他的眼角,像在逗弄刚醒的小猫。
方岐生有一瞬间觉得聂秋似乎偷偷蹭了一下自己的手。
一阵酥麻的痒意从掌心蔓延,?流窜至他的四肢百骸,新生的藤蔓将心脏严严实实地缠了起来,?逐渐收缩,?他能够感觉到心脏跳动得厉害,呼吸稍显急促,?却不知该如何排遣,这种感觉就像——就像那夜触碰到红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正被看不见的东西一点点蚕食。
明明早就看习惯了,看了好几年,?相貌再怎么出众,除却皮囊之外都只是一具白骨。
但是,当他再次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心尖却像是被撩拨了似的,软软地塌了下去。
如果说是残留在这具躯壳中的情愫,方岐生想,为什么当他看到灯会的那一幕,看到聂秋将花灯放入他手中,看到他们在石桥上漫步,虽然心动,也只觉得不过是幻梦一场,再如何心动都能够冷静地思考。真当见到聂秋的这一刻,却在瞬息间溃不成军,再难维持冷静。
眼前的人,神色从容而温柔,顺从地看着他,不似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模样。
“信,我看到了。”方岐生头一次知道聂秋真正笑起来的样子是这样的,不是那种客气的、疏离的微笑,眼中浮动着细碎的薄雾,唇齿间带着点笑音,语气也放得轻缓,好似淅淅沥沥洒满整片湖泊的星潮,再狭小逼仄的角落里都缀满了微小的光芒,“我也很想你。”
写出“不知我何时才有幸再与你共赏山色”的人,是方岐生。
那只是他抱着不怀好意的心思,想要利用聂秋撬开那些村民的口,所以才写了这么一句话,落笔之际便画下了圈套,守株待兔一般的,等着聂秋傻兮兮地落入陷阱之中。
还有,他也想知道,像聂秋这样的人,究竟会不会心甘情愿与他并肩而行,踏遍山河。
真当事实摆在面前的这一刻,方岐生却踌躇了,久久地徘徊,不想再深入探寻。
因为他发现,陷得更深的不是聂秋,而是他自己,是……这个“方岐生”。
方岐生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开口,他亲昵地碰了碰聂秋就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咬破了舌尖,鲜血和疼痛令他的意识清醒了片刻,将他从这场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的、可笑而荒谬的幻梦中解救出来,咬着耳朵低声说道,就算这是真的,他们眼中的人也并不是你。
玩笑也该有说完的时候,虚假的情愫总有连他自己也骗过的那天,他想。
说实话,强行将理智剥离出来的瞬间是痛的,但那毕竟只是瞬间的事情,方岐生平复着呼吸,转过身去,像是在寻求什么依附似的,左手的拇指在右手虎口处摩挲了一下。
聂秋瞥见他下意识的动作,目光微微一凝,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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