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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口中的鹿面难道是神像手中的那张面具?那些荒唐的神话难道是真实存在的吗?”
方岐生比黄盛更想问这个问题。最麻烦的是,他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尤其是关于这些不知何时渗透了他所有经历的神话故事,什么昆仑,什么白玄神君,他是从来不信的,如今却一股脑地朝他涌来,现在还要直接告诉他,所有的神话都并非简单的“故事”吗?
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那位“使者”,到底是什么人,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无数信息充斥了脑海,方岐生定了定神,使情绪冷静下来,然后将那些古怪的、他暂时还无法理解的线索抛掷脑后,只凭借全然的直觉去仔细思考,得出的结论是显而易见的。
那张鹿角面具,不论它代表着什么,又将给他们带来什么,他们都必须将它拿到手。
他和黄盛对视一眼,不出意外的,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他们几乎是同时起身,黄盛大概还是耿耿于怀,不想和方岐生并肩而行,所以故意加快了脚步,两道寒鸦般的黑影掠过逐渐褪去的夕阳,一前一后,很快跟上了那群人的步伐。
地窖狭窄,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进去,大部分人都在外面等候,只有领头的那位中年人,还有七八个年龄各不相同的人,将聂秋簇拥在中间,打开了地窖的铁栅栏。
其他人顿时惊愕地睁大了双眼,看了看聂秋,又很快露出了然的神色,没有多言。
甬道内的积水已经干涸,只剩薄薄的一层泥土,透着湿润的深色,兴许是神君不喜衣袂沾到水,他早已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才提前施了仙术,使积水干涸,如此便可来去自如。
至少这群当地村民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什么都没有说,只觉得是正常的事情。
事实上,这是唐琢做的——至于如何做到的,那就是另一个不算短暂的复杂故事了。
为了将聂秋塑造成那位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神君,方岐生等人可谓是煞费苦心。
当神像终于映入眼帘时,聂秋还是有片刻的怔忡。
这么一尊巨大的、圣洁的神像,竟然藏在阴暗潮湿的地底,一藏就是百年。
他看着那张和自己完全一样的面庞,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像是在对镜而照,镜中映出的明明是自己,看起来却又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和他截然不同的人。
这就是白玄神君,聂秋心想,这就是解开所有疑问的答案,是门,是锁,也是钥匙。
如果说这是一切的开端,也是结局,那么门的另一端就是那座隐于云雾中的昆仑。
聂秋迫使自己的视线从神像上挪开,催促着,重新放回那群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的村民身上,他伸手碰了碰神像欲触花蕊的手指,指腹下确确实实是冰冷的温度,告诉他,这是石头雕刻而成的,并不是真的,于是他那最后半点眷恋也消失殆尽,清嗓开腔。
“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神君居高临下地说着,语气中难得带上了赞许,并不是很明显,他的声音还是毫无波澜,却已经能使虔诚的信徒激动起来了。
随即,神君按了按眉心,问道:“吾沉睡已久,光阴如梭,世事变迁,吾早已忘却今夕是何年,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如今距离上一次昆仑洞开,大约过了多久时间?”
村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围成一团,陷入了短暂的讨论。
聂秋在嗅到雪松香气的时候就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半个身子都隐在花簇后,肩膀微微一斜,背脊便撞在了一处温暖的地方,紧接着,身后的人将掌心按在他的后肩,替他稳住了身形,雪松的香气一褪,随之而来的便是檀木的气息,还有无意间沾染的香火气。
方岐生没想到聂秋的反应如此快,简直是下意识地,毫不犹豫地朝他的方向倾身。
“怎么了?”始作俑者倒是不觉得哪里奇怪,压低了声儿,从唇缝间吐出几个字。
方岐生皱起眉头,将自己从复杂的情绪中抽离,站在村民们的视线死角处,靠近聂秋的耳畔,轻声说道:“黄盛说,他们一开始说的那番话,大概意思是‘神君,自从使者将那张鹿角面具交给我们之后,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到现在’……那张面具,我们必须拿过来。”
聂秋应了一声,眼见着众人已经讨论完毕,便向前一步,和方岐生重新拉开了距离。
魔教教主神色晦暗地融入阴影中,莫名觉得掌心中的温度也随之而去,变得冰冷。
“神君。”黄盛在聂秋身后的几步距离处,双手抱胸,缓慢地翻译着村民的回答,“已过了十天,再过二十天,就是下一次昆仑洞开的时候了,若要离开,您的面具也该拿走了。”
那张鹿面上,刻着“镇昆仑,守玉楼”六个字,从他们的话中可以知晓,不出意外的话,这张漆黑的鹿角面具便是所谓“打开昆仑的钥匙”,而昆仑则是每逢满月之际开启一次。
黄盛记起,十天前,那一晚上好像确实发生了些怪事,比如家禽骚乱,比如家家户户都提早关紧了房门,他那天正好身体不适,一直在休息,更别说踏出房门半步了。
聂秋听罢,只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然点头应了下来。
看着村民忙里忙外地拿起镐子,凿开祭坛,岩石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聂秋突然福至心灵,终于明白之前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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