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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昆吾头一次正视面前这个贪狼星君,她的神情淡漠,祝福也说得不算恳切,但话语中的含义,却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明白,他难得起了兴趣,才知这天界竟有看得出的神仙。
“仙君还差一味引子,便可功德圆满。”贪狼说道,“在此之前,仙君可会落出那一剑?”
梁昆吾随手将手中锻造的兵器扔到一旁,而他的背后,是白茫茫的一片,好似堆砌的骸骨,再仔细一看,那不是什么尸骸,而是被他舍弃的兵器,泛着冷光,显出落魄的模样。
他说:“会。”
于是贪狼星君便不再追问,对她来说,只要昆仑仙君按照计划落下那一剑,斩断昆仑,将人间和天界彻底分离,令诸仙归位,天界重归伊始,过程如何,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倘若是兄长,恐怕会刨根问底,不过他此时正睡着,一时也醒不过来。
贪狼将她要去往人间的事情略略一说,待梁昆吾应下后,就转身离开了昆仑宫。
这世间的棋局不止一盘,她暗想,揭开一层,还有一层,错综复杂,互相牵连,难以辨认。东华帝君有,破军星君有,廉贞星君有,玄圃仙君有,徐阆有,昆仑仙君亦未能脱身。
谁是局中的人,谁是落子动局的人,待一场风雨过去,谁又能分得清楚?
第329章 怀堂
盛夏之后,?深秋又如约而至。
仔细算来,三年时间倏忽而过,转眼间,?聂府新收养的那位排名第四的小公子,?已经满了五岁,而聂家正巧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定要在聂家人五岁的时候找天相师算上一卦。
聂家与田家素来交好,田家如今的家主正是田翎,?待到聂秋满五岁,?便如约而至。
田翎白袍加身,?对着桌案上的八卦图,一个一个地推演,最后给出了他的答案。
天金满,天水虚,?贪狼星高悬,?红鸾星动,三方镇守,?端的是个渡世济人的好天相。
然而,?在十几年之后,这句话末尾就又经人添了一句话:贪狼红鸾性如桃花,难怪他生出这么一副漂亮的皮囊,?那张脸太过招摇,?此后的流言蜚语,?床笫笑话,也尽是因此而生。
这时候的聂府没人想得到这一点,只是这消息一经传出去之后,就惊动了整个江湖。
聂府的门槛都快被那些闻讯而来的道士们踏平,?不得已,只好明令禁止道士上门,许是这卦象实在千载难逢,才招来了那些道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聂秋只好被关在府中。
倘若不这么做,他刚踏出去几步,多半就会被不知哪里来的混账道士拐跑了。
当然,这消息甚至传到了朝廷,传到了戚淞的耳中,他听闻此事,是有些兴趣的,不过感兴趣归感兴趣,他也不至于非要见一见这么一个被吹得捧上天的小孩儿,便就此作罢。
彼时的聂秋抱着厚重的书本,一字字地啃着,偶尔望向窗外的天际,秋日荒凉,却与他没什么干系,他那时还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世人扣上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号。
深秋过后,是另一个严寒的冬日。
积雪压断枝头,簌簌地落下去,显出一幅残枝败叶的景象。
经过破军星君的第七次闯入昆仑,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叫他逮住了徐阆。
徐阆还想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脚底抹油,打算往昆仑宫跑,是瞅准了破军星君不会和梁昆吾起正面冲突,可惜破军深谙他的技俩,抢在他之前,便将这阆风岑的路都堵死了。
破军揪住徐阆的衣襟,将他提起来,气得发笑,“知道做了亏心事,所以躲,是吧?”
徐阆晃了晃腿,意识到脚尖点不着地之后,他就彻底束手就擒了,只盼破军别召出那柄穷炱枪,将他一枪捅个对穿,于是只好含糊地说道:“我之前不是告诉你珺瑶的事了吗。”
“你说了。”破军从牙缝中逼出一句话来,“你说,玄圃仙君另有计划,将一个凡人放入棋局中,让他来完成那些神仙在凡间无法完成的事情。但你没说,他长得和白玄这般相似。”
连廉贞见到他的时候都怔了怔,再一算命格,果真是不同凡俗,怎么不叫破军发怒?
徐阆赔着笑脸,心里却是苦不堪言,面前这头狮子怒火朝天,非要从他这里讨个说法。
要讲这件事,倘若破军再细细追问下去,就不得不牵扯出白玄留下的那宗卷轴,就不得不牵扯出白玄自甘舍弃神格,堕入苦海的事情,就不得不牵扯出九殿下天生双窍的事情。
珺瑶是个引子,是露在明面上的花,而底下又连着密密麻麻的根,纠缠不清。
徐阆的思绪飞速转动,很快就想出个办法,索性也不瞒着破军,将他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他,这样一来便可暂时堵住他的嘴,叫他没有心思追问别的事,“抱歉、抱歉,之前没有将原委仔细地告诉星君,是我的不对,我疏忽了,星君将我放下来罢,我保证向你解释清楚。”
破军知他油滑,虽然依言将徐阆放了下来,覆着铁甲的手指却还是紧紧地攥住他衣襟,穷奇在他身后缓缓浮现,磨着牙齿,绕着徐阆踱步,竖曈凝视着他,仿佛看着待宰羔羊。
“星君,你这未免也太警惕我了……”徐阆干笑了两声,破军冷着脸,不接他的话茬,他只好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此前没敢告诉星君,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应是违背常理的,星君是东华帝君膝下的第一号将领,恪守律令,本领又高强,我是怕星君知晓了之后,会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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