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陈玉凤还觉得纳闷，目前军人的津贴，像韩超，一月不过70块，她攒了整整七年才攒了三千八。陈凡世到底怎么做的，半个月就能赚韩超七年的津贴。
    这一进市场才算明白了。
    却原来，这个市场特别的大，在乡下，一台收音机，供销社还是要凭票，凭关系买的，可在这儿，商铺里摞的整整齐齐，全是各式各样的收音机。
    电视在这年头就更加稀罕了，很多人只听说，可没见过。
    而在这儿，也是高高低低，摞成排的。
    衣服，窗帘，内衣，甚至各类菜蔬，糕点，这儿居然啥都卖。
    而且因为是搞批发的，东西的价格都特别便宜，就比如孩子的内衣内裤，五块钱就能买三套，还是随便挑。
    陈玉凤原来在镇上，内衣内裤啥的，都是自己缝。
    为了省钱嘛，几乎从来不买的，但一看东西这样便宜，这还等啥，赶紧买啊。
    当然，她也没忘了，自己既上了首都，就必须寻摸个商机。
    毕竟婆婆和娘家妈还在老家等着她呢。
    在市场里转悠了半天，正好她也饿了，而这时，她看到市场里有一家包子店的门前排着长龙，好些人正在排队买包子，于是挤过去也买了两个包子。
    但一尝味道，她顿时差点吐掉。
    这包子面发过了，皮是酸的，又因为搁多了碱，皮没蓬起来，又酸又硬，不说好吃吧，馅儿一尝就是肉放的久了，有馊味了，于是搁了很多调料压过味儿的，虽香，可香的腻人，而且还让人觉得反胃。
    这一逛，陈玉凤顿时又有信心了。
    就算不干别的，她要盘个包子铺，再把王果果和周雅芳接来，就凭她们做包子的手艺，绝对能大卖，毕竟王果果蒸的云南破酥包，风味可谓一绝的。
    先不说这些，先给俩孩子买了内衣内裤，给自己也买了两条内裤。
    忽然，她看到一家店的铁丝网上挂着几个胸罩，试着问了一下，店主说这东西8元一个，陈玉凤犹豫了会儿，就又给自己买了两个胸罩。
    书里说她因为曾经穷过，所以特别省吝，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不打扮自己，也不打扮俩孩子，以致于从小，俩丫头就自卑的抬不起头。而因为韩超长得俊嘛，军区喜欢他的女孩子可不少，还因为她和韩超属于包办婚姻，那些女孩子背地里，有些甚至会叫她是‘韩超家的黄脸婆’。
    再加上这几年流行的，比如《一剪梅》一类的台湾电视剧的热播，形成一股风气，女孩子们都会特别勇敢的追求爱情，所以，很多觉得她配不上韩超的女孩子甚至会挑衅她，给她难堪。
    陈玉凤不认为自己是那样的人，钱花完了她可以赚。
    但是衣服必须给俩娃买最新，最好的。
    而她，也必须把自己打扮起来。
    买完东西，她又有些后悔，一口气买得太多，大包小包的，提的差点累死。
    刚进家属院，就见俩丫头站在家属院的大门口，正在等她。
    “妈妈，刚才来了一个爷爷，说是来找你的。”甜甜先说。
    蜜蜜抢着说：“还有一个奶奶，给我们糖吃，还说她是我们的奶奶。”
    不用说，来的正是陈凡世和张艳丽夫妻。
    包嫂子也从自家出来了，说：“玉凤，刚才你爸来过了，说最近忙，过几天再来看你。”
    陈玉凤答了声：“好。”
    包嫂子又说：“他让我给你带个话，就说韩超要是原来的脾气，喜欢打人，就别见他了，要不然，他会撸掉韩超的肩章！”
    因为古玩被捐出去了，陈凡世也怕陈玉凤来了之后要跟他闹，所以要跟她解释情况，想说服她认了这件事。
    再就是，他和张艳丽会极力游说她，让她把蜜蜜送人。
    而陈凡世特意叮嘱，说让韩超别打人，这事有个特别可笑的巧宗儿。
    当初陈凡世要走的时候说的是假离婚，而且是带着古玩走的。
    这事韩超和王果果是知道的，而且王果果极力反对，说陈凡世就是陈世美再世，是骗周雅芳的古玩，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
    周雅芳信丈夫嘛，傻乎乎的把古玩给了陈凡世了。
    不过陈凡世走到半路的时候，给韩超拦住，揍了一顿。
    那年韩超才九岁，一个九岁的小男孩儿，把个成年男人给揍了个鼻青脸肿，谁敢信？
    但韩超就能。
    当然，他回到家，王果果又给了他一通暴揍，而陈凡世回北京后，专门写信把这件事通知到镇长，镇主任那儿，并且宣扬，自己此生永远瞧不起韩超。
    因为他是个只会挥拳头的武夫，没脑子的倔驴，恶霸！
    梦里，陈玉凤见陈凡世的时候确实没带韩超，怕自家男人再挥拳头，把她爹揍一顿，军人打人，要被开除军籍的嘛。
    但现在的陈玉凤很了解韩超，他已经不跟人动手了，而且她直觉，小时候的他或者有呆又倔，但现在，他的脑瓜子应该比她的更灵光。
    这回陈凡世来，她必须让韩超在场，不然，她怕自己被陈凡世再骗一回。
    这天，因为蜜蜜洗澡的时候在大澡堂子里玩的太猛了，居然头一个睡着了。
    陈玉凤忙着给窗户钉完窗帘，还得把所有的床单被套全铺上。
    小卧室是一张一米宽的小床，也是韩超睡的，被子也窄，陈玉凤买不到合适的被套，现衲了一个，正在缝。
    忽而，门咯吱一声响，继而一阵沉沉的脚步声，这一听就是韩超。
    蜜蜜不喜欢爸爸，总是恨不得赶走他，但甜甜却特别喜欢爸爸，而且这丫头，周雅芳当初照着教，她现在就照着说：“爸爸，妹妹睡着啦，快来跟妈妈生弟弟吧。”
    男人脚步一顿，蓦的停在原地。
    一身军装，身材高大的男人，那模样儿，看起来就像是，给雷劈了？
    第13章 送养
    甜甜这丫头，书里说她长得漂亮，但是没脑子，是个傻白甜。
    傻不傻的且不说，陈玉凤就爱她的乖和甜。
    爸爸一来，小丫头就独自一人溜到大卧室里去睡觉了。
    不但自己睡，她还装成陈玉凤，一直在轻轻的拍着蜜蜜，生怕妹妹要醒来嘛。
    男人昨天晚上走的，今天晚上才回来，白皮肤生了一圈胡茬，进门就说：“凤儿，新兵营里出了点麻烦，副营长许亮的枪被人动了手脚，差点走火，我今天排查了一天，看是谁动的手脚，你这儿……”话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
    他才走了一天，昨天走的时候窗户上只有玻璃，床上还是军区发的旧铺盖，这才一天，回来一看，窗户遮上了窗帘，还是特别好看的粉红色，床头还贴上画儿了，是俩胖丫头抱鲤鱼的画儿。
    再看客厅里，原来是一张军区发的，灰秃秃的沙发，陈玉凤买了新套子，也是特别亮眼的粉红色。
    这媳妇儿，韩超战场七年，没有为家操过一分钱的心，就是因为她足够妥贴。
    当然，虽然甜甜那么说，而且韩超也不是没有那种意思。
    但就跟上战场前一样，结婚的事是他主动。
    但上床的事得陈玉凤自己主动，她要不愿意，他不会强迫她的。
    陈玉凤拍了拍床单，示意韩超坐下，并说：“哥，今天我爸来过。”
    提起陈凡世，韩超的语气立刻就变得不好了：“他有什么事？”
    “我还不知道，但我猜，他应该是为了我家那些古玩。”陈玉凤说。
    关于古玩的事，韩超早在上首都的路上，就想跟陈玉凤讲的。
    但是看妻子头一回离家，怕她在路上生闲气，就没讲。
    其实早在七年前，他要上战场之前，就在军区博物馆里见过几样古玩，一样是金烟盒，另有一样是一本菜谱，还有一样，则是一套字帖，这三样东西，全是军阀张恨山家的东西，原本，是军阀张恨山送给陈玉凤的外公周从龙的。
    但陈凡世捐的时候，打的旗号是他爹。
    说那些东西是他爹传给他的。
    而且单凭捐东西，军区不可能把那么大一个市场给他，他于是又粉饰，美化，吹捧了一番，说自己父亲是个老民兵，而且还说，军阀张恨山就是他父亲杀的，解放前的老民兵，待遇按理跟老红军是一样的，所以他如今的身份是个红二代。
    这才是军区会把大青山批发市场给他，让他往外承租，并坐地收租的原因。
    “你打算怎么办？”韩超讲完这些，问陈玉凤。
    “就这两天吧，我爸会来的，到时候你请个假，在家，咱俩一起等他？”看陈凡世那狗嘴里，究竟想吐个什么象牙出来。
    “可以。”韩超说着，突然伸的，啪一把拉开抽屉。
    毕竟没怎么相处过，虽是夫妻，但还陌生，陈玉凤擦抽屉的时候看过，那抽屉里有把枪，看男人开抽屉，她给吓了一跳。
    以为男人这三更半夜的，这是生气了，要拔枪去跟他爸干一架呢。
    结果韩超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黑乎乎的东西，温声说：“凤儿，这辫子好看。”
    陈玉凤差点以为那是条猪尾巴，定晴一看，见是自己的辫子，顿时明白了，这狗男人当时没说啥，但是他从心底里，还是希望她能留辫子的。
    辫子那么土气，而且在书里，她一直都留着，军区好些小姑娘还会为此而笑话她，说她的两条大辫子像猪尾巴。
    想到这儿，陈玉凤说：“哥，你喜欢辫子？”
    男人没说话，但眉温目和的笑了一下。
    陈玉凤脱口而出：“那你留个长辫子吧，我觉得一定好看。”说完，见男人两道眉毛一竖，她胆小嘛，也怕韩超恼羞成怒，要收拾自己，转身就跑。
    不过头可断，头发不可留，夫妻在于相处，陈玉凤愿意信任韩超，但是她整个人，她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必须她自己做主，这一点她得坚持。
    她才不要当书里那个唯唯诺诺，受气巴拉，又胆怯还懦弱的小媳妇儿。
    头发，不但现在剪短，她永远都要剪短！
    第二天，韩超得去上班，但给她写了个电话号码，让她只要有事，就到值班室给他挂电话，他虽忙，但保证随叫随到。
    陈玉凤收拾完家务，又去了趟大青山批发市场。
    这趟，她又看到商机了。
    她看到一家米粉店，做的是羊肉粉。
    门口排的也是长龙，很多人找不到坐位，甚至蹲在地上吃粉。
    陈玉凤买了一碗来尝，米是纯饭米的，而且应该还是陈米，所以并不香，而且因为不够筋道，根本唆不起来，至于羊肉，鲜味没有炖出来，倒是膻气扑鼻。
    这附近的饭馆，就没有一家好吃的。
    陈玉凤想，要王果果来，在这儿开间米粉店，估计生意得打破头。
    于是她立刻打听了一下铺面的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