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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陛下天威难测,草民自是惶恐不安,不敢逾距。”
“不敢逾距?”景御嗤笑一声,“啪”的一下将手中药碗重重搁在一旁的桌上,力道之重,连碗中药汁都被溅出了几滴,“孤看你倒是胆子大得很!”
楚凤岐神情平静地垂着眼帘,声音不悲不喜:“昔日陛下还不是陛下,和我没有身份差别,也不会动不动就掐我的脖子,试探我,威胁我。”
景御沉默了一会。
“是不是皇帝,区别真这么大吗?”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说,脸上的神情似嘲似怒。
“难怪都说孤家寡人。”
他轻笑一声,在烛火影影绰绰中,整个人周身似乎染上了一层化不开挥不去的孤寂悲凉,陷入了某种魔怔状态之中。
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楚凤岐总觉得心中莫名绞痛。
只是没一会,景御就从那魔怔状态中恢复了正常。
“你是自己喝,还是要孤帮你?”他下巴朝旁边桌上那碗药一点,语气悠悠然,那神情却大有楚凤岐不配合喝药就硬灌的架势。
“……”
要不要这么执着于让他喝药?
“不敢劳烦陛下。”楚凤岐最终还是乖乖端起了那碗药,捏着鼻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
好不容易喝完药,满嘴里都是中药的苦涩味,他苦着脸,眉尖紧拧,活像是被凌迟似的。
眼前忽然递过来一小碟蜜饯,色泽惹眼,甜腻诱人。
楚凤岐眨了眨眼接过。
看在这一小碟蜜饯的份上,他还是在心里少骂两声狗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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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凤岐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呵欠。
在他喝下那碗药后景御就离开了,留他一个人在殿内逍遥。
或许是因为喝了药之后的副作用,又或者是之前透支异能的疲倦还没缓过来,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没多久就又觉得困倦得不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醒过来时,对上近在咫尺的景御的完美侧脸,差点没被吓死。
“你怎么在这里?!”他还有些意识不太清醒,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是孤的寝殿,孤不在这里在哪里?”
楚凤岐心里一个“咯噔”,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想起来了,昨晚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都忘了这里似乎是暴君的寝殿,他睡的也貌似是龙床!
“倒是你,”景御冷笑,“昨晚睡梦中一口一个暴君、狗皇帝。”
“看来你是对孤很有意见啊。”
楚凤岐:“!!!”
他不会真的在睡梦中骂了暴君、狗皇帝,还那么恰巧地被狗皇帝听见了吧?!
“陛下明察!”他有些心虚,面上却绝不承认,“许是我说梦话时口齿不清晰,让陛下可能听错了?”
“难道孤还会无故杜撰说辞,自己骂自己暴君、狗皇帝?”景御不急不缓地自己动手穿朝服,动作娴熟流畅。
看来他是真的把人给骂了。
这就难搞了。这下他要怎么把自己洗白?
“离孤上早朝还有半刻钟。”
意思是让他在这时间内给出个解释,不然后果很严重?
楚凤岐简直欲哭无泪。
这么短的时间他要怎么想出个合理的解释来?
这不是为难人嘛!
等等……
他眼睛蓦地一亮,觉得自己似乎好像还可以再苟一下。
“陛下既然要我说,那我说了,陛下可不能又怪我。”
“你说。”
“我在睡梦中梦见了陛下。”
“哦?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你这是对孤怨念颇深哪。”
“与其说是怨念,不如说是我对陛下有执念。”楚凤岐不否认,“陛下曾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会等我回来……”
他开始编之前景御问为什么恢复记忆后却未见到他的回答,把这答案融入到梦境中。
在他编的故事中,他因事外出时,恰好景御恢复没重伤前的记忆却又忽然不记得在山里那几个月的记忆,就这么回了北疆战场,被动地“渣”了他。之后他苦苦追寻下,才终于巧合打探到景御的身份,并不惜远涉千里来到京城找人。可是等再次相见时,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一个天意弄人的凄美的故事。
“我终于找到了陛下。”
“可是陛下却将我忘了,不记得了。”
“是吗?”景御慢慢笑了笑,如墨玉一般的凤眸里却毫无笑意,幽沉冷冽,荒芜一片。
他慢慢理了理衣襟,又伸手轻拂了拂大袖。
“孤也做了一个梦。”
“有一天,孤捡回了一只重伤失忆的猫。”
楚凤岐听得云里雾里。猫还有失忆的?这要怎么看出来猫失忆不失忆?
“那只猫看着安静又漂亮,实则惯会撒娇,又黏人得很。”
“慢慢地,孤也就习惯了身边这只猫的存在,默认他留下,好吃好喝养着他。”
“可惜,这是只没心没肺的猫。”
“过了几个月后,这只猫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听景御这么一说,楚凤岐也觉得梦中景御的遭遇是挺让人同情的。
好不容易养了只合心意的猫,习惯了这猫的陪伴,结果这猫转眼就跑掉了。实在让人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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