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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师说近年皇后的身体虚耗得格外厉害,故而纵是年岁尚轻,体质也是不易受孕的,所以这胎来得极不是时候。
    辅国大将军乔浦的夫人也曾规劝过皇后,不如就趁着孕初之时,忍痛将这胎割舍,以免伤及凤体。
    皇帝也是以皇后的凤体为重,可皇后却执意要将这胎生下,帝后二人亦由此产生了嫌隙。
    沈涵坐在了罗汉床一旁的雕花圈椅处,眯眼看了下倚在菱花红木窗旁的乔皇后。
    不,这乔皇后原本不姓乔。
    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她同父异母的长姐,沈沅。
    沈沅睡得毫无防备,身上穿着那袭纻丝纱的绯罗鞠衣,腰间佩着玉花彩结绶,华贵的九龙四凤冠则被摘了下来,摆在了纤手之旁,她白皙的螓首前被那冠子的金边按了道红印,如今她的年岁也快到三十了,可眉眼却依旧如画般清丽。
    眼下的她,憔悴归憔悴,却仍旧有那么一副颦颦又柔弱的美态。
    看在沈涵的眼中,却觉她这长姐依旧是这么一副命格轻贱的模样。
    本就生了张薄命的脸蛋,偏还傍上了陆之昀,成为了皇后。
    被富贵的凤命这么一压,只会让她的命数更短。
    沈涵翟冠上的祥鸾衔着长长的东珠串,正左右微曳着。
    她如今的三品淑人身份,还是借着同沈沅的这层关系,由皇后亲封的。
    沈涵在得知陆之昀娶了自家的远方表妹乔氏后,便也对他死了心。她的婚事被拖到了十八岁,才被沈弘量勒令着,嫁给了太常寺卿的嫡子杨呈安。
    杨呈安在京中的一众世家子弟中,容貌虽算不得出色,却颇有才干,比沈渝的丈夫陆谌要早早登科中弟,等陆之昀登基后,便做了本朝的三品礼部侍郎。
    在嫁给杨呈安后,沈涵也过着平静但却乏味的富贵日子,杨呈安对她这个妻子还算不错,杨府的后宅中,亦没有媵妾之乱。
    沈涵在京中的世家贵妻中虽算不上最惹人称羡的,但每每有人提起她时,都免不得要说上一句,她的这桩姻缘真真是极好的。
    可只有沈涵知道,她根本就不爱自己的夫君,她的心中,仍在惦记着另一个男人。
    沈涵本以为自己的长姐沈沅已经被火烧死了,她对沈沅也曾抱有过淡淡的同情,可到底不是生养在一处的姐妹,唏嘘归唏嘘,沈涵很快就将沈沅这个可怜的嫡姐抛在了脑后。
    直到她在无意间,看见了陆之昀新婚妻子的相貌,这才意识到,沈沅她压根就没有去世。
    叔叔新娶的妻子,竟是和他侄儿故去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世上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
    沈涵的心中也有了猜测,亦知凭陆之昀只手遮天的权势,让沈沅假死,再给她重新改个户籍,就同喝口水一样简单。
    在见到沈沅后,沈涵的心中就生出了主意,也知道她碍于从前的身份,很少会出国公府。她便在沈沅最孤苦无依的时候趁虚而入,也在苦心盘算后,获得了几次与沈沅见面的机会。
    先前在永安侯府时,沈沅只是与沈渝的关系不睦,她和沈沅之间并无什么矛盾可言,沈涵虽然有些嫉妒沈沅的美貌,却也没同她正面起过矛盾。
    等沈沅嫁给了陆谌后,沈涵就更对这位长姐没什么嫉妒的心思了,偶尔她回侯府归宁时,沈涵因着同情她的境遇,对沈沅的态度也很尊敬客气。
    故而沈沅也对沈涵的示好和亲近毫无戒备的心思,沈涵也凭着自己的算计和手段,很快就成为了沈沅最为信重的姐妹和友人。
    京中的世家也时常称赞乔皇后,和礼部侍郎杨夫人的这段金兰情谊。
    可在沈涵的心中,她从未将沈沅这个嫡姐当过真正的友人。
    她对沈沅,只有无尽的恨意。
    她恨沈沅的倔强,也恨陆之昀对她无尽的包容,那样一个轩昂伟岸的帝王,却屡屡容忍沈沅对他的冷漠和疏离。
    陆之昀为了她不设后宫,给予她容恩独宠,沈沅拥有着这世间所有女人都想要的一切。
    可沈沅这个女人,却不懂珍惜。
    沈沅她不配拥有这些。
    沈涵想到这处,亦将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之中。
    正此时,沈沅也从罗汉床处清醒了过来,她现下的身子已近八月,日日都需熏艾保胎。
    待掀眸看见了沈涵坐在了阁内时,沈沅温声道:“涵儿,你过来了。”
    沈涵起身,恭敬道:“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沈沅见沈涵今日的神情微有异样,却也没往深处多想,语气虚弱地又道:“涵儿,你来罗汉床这处,陪姐姐坐坐。”
    沈涵应了声是。
    待沈涵坐定后,沈沅看沈涵似有心事,便问道:“涵儿你怎么了,若有心事,便同姐姐说说。”
    沈涵的杏眼中,蓦地闪过了一丝阴暗之色。
    她很快就敛去了那些情绪,转而换上了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语带嗫嚅地同沈沅道:“娘娘,妾身…妾身想同杨呈安和离。”
    沈沅听陆之昀提起过杨呈安的为人,觉他对沈涵这个妻子应是极好的,所以她并不清楚沈涵执意要同她和离的原因。
    “为何要和离?”
    沈沅问罢,沈涵则掀眼看了下沈沅美丽的容颜,她朱红的唇角渐垂,嗓音亦沉重了几分:“妾身若同娘娘说出这件事,娘娘可不要怪罪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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