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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熹却忽然曲指挠了挠他的掌心,偏过头跟他说:“江俨,你跟我说说话。”
今日是太子长女的洗三宴,江俨身为公主近身侍卫,虽还顶着个黑骑卫副提举的四品官;可宴上贵人太多,且都是重臣宗室或其亲眷,他终归不好入内。
此时要说点什么?江俨能想到的话头也只有此事,虽他半分好奇都没有,却也只好问:“今日的洗三宴如何?”
承熹侧坐了身子,一点点地讲给他听:“那孩子我抱过了,好小好软,抱着都不敢用力,好怕把她抱坏了……当初皓儿也是那样软软小小的,转眼就长到这么大了……”
因为醉了酒,思维慢了一些,语句也不那么连贯,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又补上一句:“大皇子妃来了……不喜欢她……”
江俨时不时“嗯”上一声,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她说话的时候侧坐了身子,似乎知道自己声音小,生怕江俨听不清一样。想来是真的喝醉了,说着说着便一点点靠他越近,此时都快要倚在江俨怀中了。
江俨一只手臂虚虚揽在她身后,自己不敢动作。却静静看着她身子越来越斜,也不提醒公主坐好,只放任公主一点点斜了身子,最后彻底坐不稳了,一倾身整个人落入他的臂弯中。
江俨微微一笑,将臂中的公主搂紧实。
如果说,这五年来的憾事是他心上千疮百孔的漏洞,那么如今,整颗心都被她填满,便再没有半点缺憾。
公主侧脸在他颈窝蹭了蹭,小声跟江俨说:“……可我看得出来,承昭他不是真的欢喜……”
那鼻息清浅,细腻柔滑的侧脸温顺贴在他的颈窝,江俨被痒得缩了缩脖子。看着公主乌黑发亮的发顶,屏住呼吸下颔轻轻靠过去。见公主似没有察觉,这才放下心来,接了她的话头轻声问:“公主何以见得?”
公主想了想,“……我生下皓儿的时候昏过去了,醒来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娘,心中忽悲忽喜……喜的是我要做娘亲了,却想到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难过得想要大哭一场……可无论心中是怎么想的,脸上的笑忍也忍不住,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去了,一定不是承昭那样坦然的表情……”
江俨沉默着没说话,太子良娣有孕之时他还在钟粹宫当值,他又身为太子近侍自然清楚这事。这个孩子此时本应在宫外,无论在何处,都不应该在宫中。
只是如今他已离钟粹宫,太子身边之事自有他人思量。江俨低头去看,怀中的公主殿下才是该他费神的。只听她又低声喃喃道:“……生皓儿的时候,整个屋子里乌泱泱全是人……我疼得脑袋都在一跳一跳得疼,却还得死死咬着一块娟帕……产嬷嬷说不能大喊大叫,会浪费力气。”
“那个时候……特别想你……你一定舍不得让我那么疼……”
江俨眼眶酸涩,抱紧她一些,轻轻“恩”了一声,“我一定舍不得……”
“皓儿会说话了,我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我着人告诉父皇,告诉母后,告诉承昭,告诉明珠……告诉宫里的每一位娘娘,那个时候也不知怎的……我一点都想不起战死沙场的徐肃,却特别、特别……想让你知道……我真是太坏了……”
“我第一次做娘,什么都不会……那个时候也特别想你……如果你在的话,你那么厉害,一定什么都会做,一定不像我那么笨……”
说起皓儿便似打开了话匣子,连着说了好几段话。若说先前还有两分清醒,此时便已成了酒醉后的呓语。
“皓儿会走路了,跌跌撞撞的,每天摔好几个跟头,得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眼也不错地看着,守着,才能安心……我半夜睡着总是时不时惊醒,似乎听到了他的哭声,整整一年几乎都没有睡过好觉……那个时候,我也特别想你……有你在的时候,我从没有那么累过……”
“江俨,你知不知道……我特别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许久,听不到江俨的应答。她不满地扯扯他的衣襟,却已困得睁不开眼,自然也看不到眼眶通红的江俨。
“我……现在才知道。”
江俨怔怔坐了半晌,心里又酸又甜,难过得鼻尖发酸,却也开怀得想放声长啸。落在他肩头的分量沉甸甸的,公主就靠在他的肩上,发间清香徐徐飘来。江俨低头看她,蝶翼一般的长睫轻颤,眼下两片浅影也温柔极了。似乎连公主身上淡淡的酒香都溶入这月色,嗅之便觉醉人。
江俨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刻意放缓愈渐绵长的喘息呼在她眼睑还没干透的泪痕上。他看了许久,终于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在她微湿的眸上落下了一个极轻极轻的吻。
只是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公主却似感觉到了脸上扰人的热气,忍不住扭了扭头,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
江俨陡然一惊,唰一下坐直了身。露在衣领外的皮肤却越来越烫,耳畔、脖颈全都薄红一片,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公主突然扬了声音喊他:“江俨!”
江俨赶紧应声:“属下在!”
“江俨……”公主又喊了他一声,醉酒后的声音有点娇,不像往常一般清净自持,听得他心尖发软。
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江俨紧张地全身肌肉都紧紧绷着。却见公主慢慢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似乎根本没有喝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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