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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饮清酒,却也不过偶尔小酌几口,哪有这般喝过?根本没什么酣畅淋漓的爽快,喝了一个下午,连肠子都快吐出来了,又丁点东西没吃,难受得腹中绞痛。却不想重润喝太多,只能自己咬着牙喝,只为她能少喝几口。
“你若是想回虔城,我与你一起去。”
重润靠在他肩头,仰头看着夜幕之上微弱的星光,“吉安和虔城的百姓恨透了我。何况我父王管辖虔城二十余年,如今树倒猢狲散,可手下党羽仍在,尽是些野心勃勃之辈。若是回了虔城,大概会被他们逼着走我父王的老路。”
见他低着头,眸中微光闪烁,似在征询自己的意思。重润在他怀里蹭了蹭,低声说:“我就留在京城。”
她脸上半点脂粉未施,脸色也差得厉害。慢慢贴过来,抵着他的额头深深看进他的眼底。静静凝视半晌,却一言不发,连许清鉴都觉得她已经醉了。
却见重润忽的绽开一个明艳的笑,眸子里微弱的光点闪烁,低声喃喃:“你这么好……怎么就偏偏喜欢了我呢?”
许清鉴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方启唇想说什么,便看到她阖上眼睡着了,没等到他的回答。
他静静笑了,温暖的手拂过将她额前乱发理好。怕这夜风太凉,抱着她揽入自己怀里。盯着墓碑上的“父亲”二字,将剩下的半坛子酒洒在墓碑前,道了一句“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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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江俨又跟着针工局的老尚宫学了一天刺绣,他虽绣艺不错,却因往日练得少,手生得厉害。又不懂嫁衣上的例制花样,只能跟着两位老尚宫去学。
夜里回了长乐宫,顺道去小厨房捎了一碟公主爱吃的点心。最近公主食欲见涨,前天夜里的时候甚至睡到半夜饿醒了。小厨房夜里不留人,厨娘还在后殿住着,实在不方便喊她们,江俨只好起了身给她做夜宵。
把食盒放在桌上,转脸就见公主倚在床头笑盈盈看着他,江俨心中暖得发烫,累了一天便被这么她一个眼神熨热乎了。他笑着上前,临走到床边时眼睛一花,竟在床上看到了两个小孩。
“这是?”盯着比头发丝大不了多少的针眼看了一天,以为自己眼花了,江俨揉了揉眼睛走近了些,竟真的见床上并排躺着两个娃娃。
一个是皓儿,另一个女娃眼生得厉害,跟皓儿并并排睡着,大概比皓儿高半个脑袋。江俨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忙弯身摸了摸公主的肚子。好在公主的肚子还是微微凸起的,江俨哭笑不得:“我还当一天的功夫,孩子都生出来了。”
承熹忙伸手捂住他嘴,压低声音说:“你小声些,我好不容易才哄睡,可别吵醒了。”
细细瞧了瞧倾慕的眉眼,江俨顿觉她跟小时候的公主长得有点像,便问:“是国舅爷家里的?”
“跟我小时候很像是吧?”承熹回头看了一眼倾慕,眼里满满都是温柔,小声笑着说:“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孩子,叫倾慕。”
“裕亲王世子的?”江俨双眉一皱。他先前在虔城的时候便听公主说过这孩子,还听她唏嘘过几句。心知公主心软了,江俨那时便觉得不妥,又暗道公主日后也不会再和裕亲王府有什么交集,也就没有多说。
此时头一个反应便是想到了昨日太和殿上险况连生的事,那时他虽不在场,却听宫中爱嚼舌头的宫人绘声绘色地讲了好几遍。刺杀了裕亲王的那个典签官身上也没有锐器,是从头发上抽了一支簪子当作武器的。
江俨盯着倾慕安静的睡颜有点放不下心,如今公主算得上是她的杀父仇人,这女娃又已经七岁了,早就懂了事,万一被长辈挑唆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可怎么办?
他脸色不太对劲,承熹以为他不高兴了,以为江俨想到了那个混账世子,忙劝说:“她一个孩子在宫里乱转,丫鬟一听是找‘公主堂姑母’,就把她带到了我这儿。这孩子哭了一整天,我好不容易才哄睡了。”
怕公主说自己小人之心,江俨没跟她说不好的揣测,只沉着眉眼又盯着倾慕细细看了看,尤其看了看头发上有没有簪子步摇一类的锐物。
见江俨表情有异,承熹猜到了他的心思,摸摸沉峻的眉眼低声耳语道:“我知道亲疏有别,不会让人害了皓儿。她身上没有夹带利器,衣裳都是新换的。”
七岁早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就像她还在襁褓便被五岁的大皇子用了毒,哪里敢掉以轻心?又早在裕亲王府时便知道倾慕跟她那个只生不养的父亲半点不亲近,那时便摸透了这孩子的品性,这才敢让她跟皓儿睡在一起。
江俨稍稍放心了一些,视线越过公主,朝床上的皓儿和小倾慕看了一眼,皓儿睡得四仰八叉的,倾慕虽收敛一些,却也占了不少地方。江俨又默默瞅了公主一眼,眼神有点委屈:“那我睡哪儿?”
前两天多个皓儿还能挤挤,这还能怎么挤?承熹笑着在他唇畔印了一个吻:“偏殿已经叫人收拾干净了,你在那将就两天。”
累了一天还没亲没抱呢,就听到这么个噩耗,江俨只觉得刚才被公主一个眼神看没了的疲惫通通回来了,还翻了个倍,简直身心俱疲。弯身在她白嫩的颊肉上啃了两口,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打算找张椅子坐着窝一宿。
方走出两步,视线一转就瞥到了矮榻,心思一动将那矮塌搬到了公主床边,轻手轻脚的也没扰着两个孩子。“我就睡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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