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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悄声,可舌头不听使唤地问出一句:“你是仙子吗?”
少女惊讶回头,见是那孩子,看他一眼,没答话。
男孩执着,又说:“我父亲说,九天有仙子,下凡入人间,历练过后,便会返程。她们都穿一身白的。”
少女不禁浅浅一笑,眼角又弯起那种美好的弧度,方才那蜻蜓点水的愁意消失不见。
但她摇头。
男孩拿不准她的意思,又问:“你不冷?”
第三句话终于等来了回应。她反问:“你不冷?”
男孩这才突然觉出来通体冰凉,耳后一紧,忍不住磕了几声牙。跟少女身上的狐裘比起来,他身上那几件破衣烂衫简直四面透风,如同蚊帐。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进屋去,腿脚却生了根。舌头再次不听使唤。
“你叫什么?”
少女用余光看他,很快反问:“你叫什么?”
男孩有点绝望,低声自言自语:“她是不是只会学别人说话啊。”
少女没听清:“你说什么?”
“……”
原来她也会说别的话。
忽然脖子暖热。他惊讶抬头。少女解下了狐裘的领子,给他围在颈中。
她比他高半个头。那领子宽而沉重,一直盖到他胸口,淡淡的香气蹭他下巴。上半身一下子温暖如春。
他辨不出那香气,只觉得身心氤氲欲醉。也许是木兰香?
她露出了全部的面孔。小巧的嘴唇挂着无奈的、淡淡的笑。
“你在这儿冻僵了,可没人管你。”
男孩脸上火热,忽然开口:“我叫夏偃。大夏的夏。因我母亲是偃国生人,因此叫做偃。我还没取字。我父亲都是叫我阿偃。”
童音清脆,然而被他刻意压低,硬装出成熟君子气。
少女带着三分好笑,耐心听完他自报家门,点点头,重复道:“嗯,偃国。”
大约只是礼貌性地表示“我在听”。在夏偃听来,她吐出的任何一个字都是天籁。
少女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落魄。小孩子骨骼周正,说起话来腮边堆红,玲珑可爱。然而在风刀霜剑中打磨了不知多久,手背上三两冻疮,薄薄的衣衫上几处撕裂,打着补丁。
村民们和这男孩之间的微妙矛盾,她打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此时近看,猜透八分——他不是本地人。
“饿不饿?”
这话居然是两人同时问出来的。少女惊异。夏偃的脸蛋迅速胀红。
他怯生生地摇头,攥得紧紧的左手递给她,里面居然是一截熏好的兔子腿。
他难为情又得意:“这宅子有地窖,我熏了一点点肉,藏进去,没让人发现。我看你一晚上没吃饭。”
少女忍俊不禁,悄抿嘴角,那兔腿已经塞她手里了。已经被风吹凉,滑腻腻的,肉质略柴,捏着怪别扭。
她想:狡兔三窟,小孩子居然也懂。
再矜持的少女也管不住一点猎奇之心。她问:“这宅子如何有地窖?我没瞧见。”
夏偃明朗一笑,食指竖在唇边,小声告诉她:“是个可隐蔽的地窖,入口在厨房灶台后面,我也是昨天才发现的——你不知道,这宅子之前传说闹鬼,我进了地窖才发现,那里都成了黄鼠狼窝了!你说,三更半夜的,院子里窜出黄鼠狼来,别人远远的看了,可不是闹鬼么!嘻嘻!”
他越说越得意,好像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玩具似的,朝前面指了指,“不过你别怕,我已经把黄鼠狼清理干净啦,现在那里面都是我的东西。我带你去看看?”
少女听他一口一个“黄鼠狼”,本能地皱眉。可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神,不知怎的有点心动。
夏偃便把这表情当成了准许,喜不自胜,朝她一招手,自己像成精的黄鼠狼似的,嗖的蹿到大屋拐角后面。
少女半信半疑地跟来,远远地看他推开灶台后面几块木板,露出黑洞洞的台阶入口。
也许因为带路的是个孩子,没什么威胁性,她犹豫了再犹豫,还是走到了入口,探头往里看了看。
夏偃邀请她:“进来啊。”
他出门的时候,从火堆里偷了个火种,藏在怀里。这会子拿出来,地上捡了几根枯枝,扎成个小火把,照亮了地窖的大半部分。
有了光,一切死角暴露无虞。
那地窖原也不是很大,只约莫五步见方,想来是原主人储存豆米的处所。眼下那地窖空空荡荡,地面硬而潮湿,裂着几条陈年旧缝。在略微干燥的那一边,铺着一个小铺盖,前后正好容得下一个孩童身量。铺盖旁边甩着个小包袱卷,上面盖了件破衣裳。旁边立着个破陶碗,里头盛着半碗清水。
这便是小叫花夏偃的全部家当。
只是空气中略微弥漫着兽骚气,想是上一茬“居民”不甘溃败,临撤退前留下来的纪念。
那少女本能地皱眉,忽然,目光定在墙角一个黑洞洞的缝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嫌弃阿偃,过几天就长大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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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文设定是架空春秋,里面的大夏约等于东周,外加一堆诸侯国。“荆侯”就是荆国国君。国君的儿女统称公子。
服饰起居什么的尽量贴近春秋,就不严格考据啦~
第3章 第 3 章
她问:“这地方,别人没发现?只有你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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