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请王爷放心，若元烈真的背叛了王爷，属下绝对不会替他隐瞒。”
    元昭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态度恭敬地开口说道。
    戚妄点了点头，示意元昭退下,元昭并未说些什么，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虽然元昭和元烈之间的关系不错，但是元昭这人的性格戚妄还是知道的,他公私分明，并不会因为私人的感情而影响到他的决断，若是元烈真犯了错，他不会容情的。
    将人都打发走了之后，书房里就只剩下了戚妄一个人，房间的角落里燃着碳盆，屋子里面温暖如春，戚妄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公文，思绪却飘远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今日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仍旧是灰蒙蒙的，有细碎的雪花从天空之中飘落下来，半掩着的窗户飘了进来。
    书房的窗外种植着几株红梅，落雪之前红梅的树枝上结满了花骨朵，却未曾开放，这一场雪落下之后，那些花骨朵却争先恐后地开放。
    绽放的红梅如同一片红云一般，在白雪的映照下，像是燃烧的火焰，明明是清冷君子，却偏偏生了灼灼如烈日的颜色，清冷的梅花香气顺着风吹入了书房之中，整个房间似乎都沾染上了那淡淡的花香。
    其实信王的性子也是热烈如火，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收敛了性子，变成了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人们便渐渐忘记了，当初的六皇子也是个张扬肆意的少年。
    面具挂得久了，便会让人误以为面具才是真实的模样，十年之前，异族进犯，大燕国军队节节败退，边境连失几城，百姓流离失所，整个大燕国人心惶惶，就连都城中的王公贵族都怕那异族一路杀进大燕国都城。
    然而那个时候任谁也没想到，像是信王这样的端方君子，会在异族一路高歌猛进的时候披挂上阵，领着大燕国二十万大军一路将异族杀出了大燕境内，失去的城池重新被夺回，休养生息不过三年，信王便率领铁骑踏平了异族。
    从此百姓安康，四海升平，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大燕国。
    戚妄收回了目光，没有继续盯着那红梅看下去。
    信王毫无疑问是个英雄人物，就算做不成皇帝，若是没有意外，他也会是个名垂青史的人物，历史书上会有他的姓名，他会是后世口口相传的大英雄，是话本之中的人物，是百姓们所信仰，可以庇佑他们的战神大人。
    然而，偏偏却有了意外，他违背自己的本心，助六皇子登上皇位，结果最终却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
    史书上依旧有他的姓名，只是在书中，信王所有的英雄功绩全都被剥夺，他成了一个不忠不义的弑君谋反的奸臣。
    在原剧情里面，信王被千刀万剐了之后，六皇子将他的罪名昭告天下，大燕国内为他竖的庙宇全都被推翻，那些立了他长生牌位的人家也将那些长生牌位全都当做柴火烧了。
    新帝已经给信王盖章定论了，说他是乱成贼子，又有谁敢将乱成贼子的牌位立在家中？哪怕有人觉得信王是冤枉的，觉得是新帝故意陷害，可是又有谁敢与王权作对？
    信王的手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竟然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信王的军队被新帝的心腹手下接管，信王存在的痕迹被新帝一一抹去。
    等到若干年后，时过境迁，大燕国的百姓慢慢地便忘记了，曾经是信王踏平了异族，给大燕国带来了长达百年的安宁。
    英雄落得如此下场，又如何能不让人唏嘘感慨？
    其实信王一直都认为自己是罪有应得，没有任何人逼迫于他，所有的选择都是他自己一人做下的，那些路都是他走出来的，最终落得那样子的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
    但是已经成了新帝的六皇子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对信王曾经的那些手下赶尽杀绝。
    信王曾经的那些手下们都是跟着信王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都为大燕国立下了赫赫功劳的功臣良将，于公于私他们都不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亲眼看着那些曾经忠于他的手下们被新帝抄家灭族，一个个都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信王又如何甘心？
    所有的错都是他自己一人犯下的，他的这些手下们又何错之有？他们怎么能为他的错来买单？那几千口的人命压在了信王的身上，这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他的执念与仇恨被系统捕捉，在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之后，戚妄被系统送入到了这个世界之中。
    在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前，戚妄曾经与信王有过短暂的接触，信王告诉戚妄，他希望戚妄可以替他守护好大燕国，继续做那个名副其实的战神将军。
    “战神将军是百姓们赋予本王的称号，是百姓们对本王的期盼，他们希望本王可以守护好大燕国，这一次，希望公子替本王好好守护大燕。”
    “复仇并不是最主要的，公子只要替本王守护好本心，不在被人欺瞒，至于其他的事情，公子不要多做什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还望公子记得。”
    “谢谢公子给了本王重来一次的机会，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若有来生，本王定然会结草衔环，报此大恩。”
    信王的功德浓厚，所以才能与戚妄说这么多的话，这些都是他的心愿，是任务之外的附属条件，没有强制要求，做不做全凭戚妄的心意。
    戚妄穿越过无数的世界进行过无数任务，也与不少的原主有过接触，信王是唯一一个觉得自己罪有应得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为了改变其他人的命运而被系统接收的人。
    想到那个有着一双温柔眼眸的男人，戚妄叹息一声，拿起的毛笔重新放回了笔架上。
    一切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信王错估了人心，一腔真心错付，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信王一生光明磊落，无愧于天地，只是最终却困在了一个情字上，一世英名尽毁，落得个万人唾骂的下场。
    他所深爱的那个人，用情编织成陷阱，诱使他跳下了万丈深渊。
    信王放在心里的那个人早已在深宫之中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展现在他面前的不过是假象，不论是他放在心中的那个人，还是那人所诞下的孩子，都只是把他当做了踏脚石罢了。
    六皇子的皇位来路不正，坐上那个位置属实名不正，言不顺，信王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若是信王哪天幡然悔悟，六皇子的位置又如何能坐得踏实？
    若六皇子只是一杯毒酒了结了信王，想必信王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怨气，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落得这样的下场，在他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
    但是他的一颗心却被那人哭软了，一时糊涂之下，做了错事，然而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演变成了那样的下场，也怪不得旁人。
    但是六皇子千不该万不该用那样很辣的手段对付信王，甚至在了结了信王之后，又将他的手下一一处死，甚至连那些属下们家中的幼儿都不曾放过，菜市口的青石地面被信王以及他手下的鲜血染成了红色，无论用多少的水都洗刷不尽那些鲜血，在那段时间整个帝都似乎都被浓郁的血腥气笼罩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都能听到冤魂的嚎哭。
    信王的属下们对他忠心耿耿，他们折服于信王的人格魅力，他们信任他，崇拜他，将他当做了神明一样看待，可是最终却是这个神明将他们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然而即便是这样，那些属下们在临死之际也未曾怨恨过信王。
    信王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千刀万剐是他背叛皇兄信任的下场，是他舍弃自己良心后该承担的后果，可是他的属下们又何错之有？
    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忠心于大燕国，忠心于新帝，未曾起过任何谋逆的心思，只是因为他们是信王的手下，就要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
    因为信王的一己之私，无数人无辜枉死，哪怕他们不曾怨恨过信王，信王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们不应该为他的错误买单。
    其实戚妄回来的这个时间点有些晚了，皇上的身体已经出了问题，最多不过八个的时间，他的病情便全面爆发，原本勉强还算安康的身体，却飞快地垮塌下去，昏昏沉沉地躺了两个月，写下了传位昭书之后，便驾鹤西去。
    皇上的生辰是六月初六，他身体垮下去也是在生辰那日。
    现在刚刚入了冬，戚妄记得，在原剧情之中，皇上冬日的时候不知怎么感染了风寒，那段时间一直是丽妃照顾着皇上而，也因为这个，丽妃多得了一个月的恩宠。
    事实上随着皇上年事已高，他去后宫的时日便不多了，除了几个受宠的妃嫔以及皇后那里他偶尔会去去之外，其他的妃嫔那里皇上都不会再去了，就算去了那些妃嫔的宫殿，也不过是聊聊天，多余的事情那是不会再做了。
    后宫之中的妃子到了这个岁数差不多也都歇了争宠的心思，一个个都变得佛系了起来，左右皇上也不会做些什么，她们这大把年纪，也不指望还生下龙胎，皇上不来她们的日子反倒过得更加逍遥，所以在皇上病了之后，需要人侍疾时候也没人去争抢，丽妃主动要求去，倒是正和了那些人的心意。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一个月的侍疾，却出了其他的差错，进入腊月后不久，丽妃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突然晕倒，请了太医过来检查，却发现丽妃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算算日子，正是丽妃刚刚过去侍疾时候有的。
    最近十年来，后宫已经没有妃子再有孕事，丽妃突然怀了孩子，简直惊掉了一大群人的下巴。
    虽然丽妃的年纪稍小一些，但也三十有四，她这个年纪在寻常人家已经可以做祖母了，现在却突然老蚌含珠，怀了孩子，如何能不叫人惊奇？
    皇上膝下的孩子并不算多，皇子皇女加起来也不过才九个罢了，现在丽妃突然有孕，皇上大喜过望，直接下令封丽妃为丽贵妃，流水一般的封赏进了丽贵妃所住的昭阳殿。
    因为有孕的缘故，丽贵妃在后宫的风头无两，就连她所诞下的六皇子也得了皇上的青睐，给了个不轻不重的闲职。
    要知道六皇子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罢了，他先头的五位皇子，可没有一个像是他这样子年纪轻轻便领了差事。
    丽贵妃这一怀孕，可是将后宫那些女人的心给搅乱了，其他的妃子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皇上老当益壮，丽贵妃能怀孕，她们也能。
    第547章 江山美人谋
    后宫女人想要怀上孩子,自然就要去找能让她们怀孩子的人，找了其他人，那可是混淆皇室血脉,要掉脑袋的大罪，能进后宫的都是高门贵女，官家小姐,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们怎么会做？
    丽贵妃怀孕像是给后宫的女人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觉得自己年轻还能怀孕的便自己亲身上阵，年华不在的妃子便找了依附她们的低位嫔妃,十八般武艺尽数用在了皇上身上，只为能留下个龙种，以及得到一些微薄的帝王宠爱。
    权势迷人心,不管是男人和女人,为了权势和利益，总会做出一些往常不敢做的事情，皇上清心寡欲了那么久,今儿喝惠妃送上来的汤，明儿喝容妃送来的药,到了后个儿,皇后送来的药膳又能如何不用？
    五十二岁的皇上年纪不小了，原本这种事情做起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之前便不怎么上心，但是这些汤汤水水的喝下去之后，便又变得龙精虎猛了起来。
    丽贵妃有孕让皇上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正当壮年的时候，喝下了这些汤汤水水之后，他的身体又变得仿佛跟过去一样,自信心一膨胀，去后宫的时日便多了起来，临幸美人的次数也多了许多。
    后宫的女人们倒是开心了，尝到了甜头之后，她们想要沾沾雨露，汤汤水水送得便越发勤快了，而皇上也是来者不拒，兴致来了，一天甚至能跑两个宫殿。
    许久未曾沾过荤腥的男人，重新沾染上了荤腥之后，兴致要比过去还要高上许多，他乐此不疲，谁又敢劝说皇上？
    只是皇上的年岁到底摆在那里，现在他之所以觉得自己精力充沛，龙精虎猛，完全是因为那些汤水将他身体为数不多的潜力全都激发了出来，放纵的次数多了，等到两三个月过后，后宫里面多了几个怀孕的嫔妃，而皇上的身体却再也无法重振雄风了。
    戚妄觉得，后来皇上一场病后便再也起不来，跟他这段时间的放纵有很大的关系，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就算是天子，也无法肆意妄为的，放纵的多了，身体可不就被掏空了？
    将手中的公文重新合拢了起来，戚妄随手扯过一张宣纸放在了桌面上，他拿了一根毛笔，然后再纸上面细细地描绘了起来。
    后的情况失控是在皇上感染风寒，丽妃侍疾怀孕之后种下的因，只要丽妃不曾侍疾，不曾怀孕，想必皇上的身体也不会像是原剧情之中那样子被掏空了。
    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看似跟丽妃没有任何关系，她怀了孕之后，便退居自己的宫中，不曾参与后宫的事宜，但是要知道，如果不是丽妃怀孕，被皇上分为丽贵妃，六皇子占了便宜领了差事，也不会让后宫的那些妃嫔们变得疯狂起来。
    而且在六皇子登基之后，丽妃便被六皇子尊为了太后，而原本的皇后在皇上死去后不久，便因病过世，她死得太过巧合，仿佛专门为丽妃腾位置似的，不是没有人怀疑过皇后的死因，但是因为有信王坐镇，就算有所怀疑，哪里又敢摆在明面上。
    这所有的事情里面，丽妃只是去侍了个疾，怀了个孕，但是所有事情的发展却完全按照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下去了，说这一切跟她没有关系，戚妄是不相信的。
    一切都要从丽妃有孕开始，那如果丽妃没有怀孕，皇上没有沉迷女色，想必以他的身体，调养调养之后，再过活几年是没有问题的。
    戚妄一边想着一边在宣纸上面写写画画，没一会儿的功夫宣纸上便被他写满了字，看这宣纸上晕染开的那些字迹，戚妄面不改色的将写满了字的宣纸放进了旁边的火盆之中，火苗舔舐着宣纸，没一会儿的功夫，那张宣纸便化为了灰烬，除了戚妄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在纸上面写了一些什么。
    ***
    最近一段日子皇上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下了早朝之后他回自己的寝宫睡了一会儿之后，方才起身批阅折子。
    “陛下，皇后娘娘身边的翠微姑娘送了些参汤过来，说是娘娘亲手所熬，皇上您尝尝可好”
    德茂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他站在距离书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恭恭敬敬地开口说道。
    德茂十二岁便来到了皇上的身边，他是皇上的心腹手下，深得皇上信任，不过跟在皇上身边四十年的德茂清清楚楚地知道皇上的一切喜好，他知道皇上这人的疑心病最重，即便他是皇上的心腹，也不能在皇上未曾允许的之前站到书桌旁，书桌上的那些奏折是绝密，没有皇上的允许德茂绝对不能触碰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翠微姑娘再三请求，德茂也不会拎着食盒进来，翠微到底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深得皇后器重，就算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德茂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神色间多了几分不愉之色，他抬头看向了拎着食盒站在那里的德茂，耐着性子开口说道：“以后但凡是有这些汤汤水水的送进来，你就不要再告诉我，直接跟下面人分一分，朕没兴趣。”
    德茂闻言朝着皇上鞠了一躬，然后佝偻着脊背准备退出去，只是在他退出去之前，皇上的面上流露出了几分烦躁之意，又开口将德茂拦了下来，他朝着德茂招了招手，开口说道。
    “既然是皇后的一番心意，呈上来给朕瞧瞧。”
    皇上与皇后是结发夫妻，两人的感情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但是也算是相敬如宾，最基本的尊重皇上还是会给予皇后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皇后膝下只有一女，太子的位置也不会悬空这么久。
    参汤的味道不错，皇后在其中放了一些枸杞子和蜜枣，将老参的苦味儿中和掉了，喝下去之后，口腔之中甚至还泛着丝丝缕缕甜味。
    皇上喜欢吃甜食，这是一个秘密，除了皇后之外，没有其他人知晓，也只有皇上在熬制参汤的时候，会在汤面添加枸杞子和蜜枣。
    皇上的心情原本有些不太好，但是喝了这些带着甜味的参汤之后，皇上的心情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皱起来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不错，赏。”
    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之后皇上便将碗放在一旁，之低下头批阅起奏章来，德茂将皇上用过的碗收了起来，然后又壮着胆子开口问了一句。
    “皇上，那今晚您……”
    “到坤宁宫。”
    没等德茂说完，皇上直接开口说了一句，德茂的脸上瞬间带出了几分笑意来，他答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