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家伙不想吃粗饼了。
    看着自己两个弟弟的模样，孙梓云如何能不心疼？但是她手中的银钱有限，用一分便少一分，而且这还要防备着之后可能会有的意外，绝对不能乱花的。
    “对不起，都是姐姐，没用没有办法好好照顾你们，对不起……”
    孙梓云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一副因为没办法满足弟弟而伤心的模样。
    孙梓逊和孙梓玉见状，也不敢再提进城吃东西的事情了，急急忙忙地安抚起了孙梓云来。
    “姐姐，我们可以忍的，姐姐你别难受。”
    “姐姐，是我们说错话了，姐姐，你别怪我们……”
    孙梓云将两个弟弟往怀中一抱，眼泪流得更凶了。
    “对不起，现在姐姐让你们受委屈了，但是姐姐保证，只要日子好过起来了，到时候你们要什么姐姐便给你们什么，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姐弟四人抱在了一起，一副相依为命的可怜模样。
    然而此时此刻，戚妄已经和戚风进了漳州城。
    昨天晚上和戚妄说开了之后，戚风便觉得一直绑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掉了下来，先前她一直都觉得孙家被灭门跟自己有着推卸不开的关系，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孙家才会没了的，所以不管那孙家姐弟四个如何闹腾，说话如何不好听，戚风都生生忍了下来，并且加倍地对他们好，那个时候的她只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又哪里会想着孙家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去的那一个多月，戚风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里全都是孙家的那些人，自己的姨父姨母，以及熟悉的那些下人们血淋淋的面庞在自己的面前不断闪现，他们一直在让自己偿命，说是她害了他们。
    每天晚上他都休息不好，白天还要想尽办法的赚钱维持他们几个人的生活，戚风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若不是要带着弟弟妹妹回冀州城的信念在支撑着她，她早就倒了下去。
    昨天晚上被戚妄解开了心结之后，噩梦随之消散，戚风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依旧会照顾那姐弟四个，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像是过去一样抱着赎罪的心理，只是单纯地照顾他们罢了。
    “短工并不好做，一般像是酒楼那边能找到短工，绣楼的话偶尔也能接到活儿，不过绣楼需要押金，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根本没办法去做绣楼的活，不如到酒楼去碰碰运气。”
    短工不是那么好找的，加上他们两人现在身上破破烂烂的，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显得很破旧，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一般像是酒楼找做工的也不会选他们这样的，所以两人在漳州城晃了半天，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戚风饿得肚子咕咕作响，不过还是强撑着当没事儿人的模样，戚妄见状，不由分说地花了两个铜板从小贩那里买了一个包子递给了戚风。
    戚妄身上的二十个铜板就是他从小溪里面捞的鱼卖的钱，这是他们身上仅剩的家当了，戚风根本舍不得花，见戚妄毫不犹豫地花钱给自己买了包子，戚风心疼的要命。
    “阿妄，姐姐不饿的，你不必买包子给我吃。”
    戚妄看着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戚风，不由分说将对方往自己手中塞的包子推了过去。
    “姐姐，你一个姑娘家可得要好好补补身体，这段时间你的身子亏得厉害，要是病了的话，还得花一大笔钱看病……你把包子吃了垫补一下。”
    “再说了，我已经把包子买下来了，你就算拿回去退，人家也不会把铜板给你的，还是吃了吧。”
    戚风见状，便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她还是将包子掰成了一大一小两块，自己只吃带皮的那一点，剩下连皮带馅的给了戚妄。
    “阿妄你也吃姐姐的胃口不大，吃这么一点就可以了……唉，阿妄你干什么？”
    只见戚妄没接连皮带馅儿的包子，而是飞快地拿过戚风另一只手中的那一小缕包子皮塞进了嘴巴里。
    “你是我姐姐，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你快吃吧，我吃这个就已经可以了。”
    戚风嗓子里像堵了一块棉花似的，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戚妄，默默的将手里的包子吃了下去，这是弟弟给她的，她不能辜负弟弟的好意。
    戚风的胃口确实不大，这么一块包子吃下去，已经将胃给填满了，一直火烧火燎的胃部有了食物的抚慰，终于舒服了许多，而她微微蹙起的眉头跟着舒展开了。
    吃过包子之后，两人继续找工作，最后戚妄在码头那里找了一份力工的活计——其实如果依照戚妄自己的本事，他有无数种赚钱的法子，分分钟可以赚到几百两银子，可问题的关键是他现在是戚风的弟弟戚妄，姐弟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自己的这个弟弟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戚风更加清楚了，他陡然间展现出不属于原主该有的能力，到时候又该如何跟戚风解释？
    力工的活儿虽然辛苦，但是一下午的时间里，戚妄一刻不停地干着活，等到结束了之后，他拿到了五十文钱，这便是他忙了一下午赚到的钱。
    戚风看着满头大汗的弟弟，心疼的要命：“阿妄，你明天别来做了，这样的苦你吃不了。”
    自己的弟弟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活，就算之前寄人篱下的时候，顶多被人说上两句不中听的，可是身体之苦是从没有受过的，天知道自己刚刚看到戚妄扛着比他体型都大的麻袋时，她的心有多疼。
    戚风宁愿自己多辛苦一点，也不想自己的弟弟受这样的罪。
    看着眼睛红红的戚风，戚妄笑了笑，温声说道：“好了姐姐，这些活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弟弟我可是有一把子力气呢，卖力气而已，人家能做我也能做的。”
    戚风还是心疼，一直嘀嘀咕咕地说着话，不想让戚妄再做这样辛苦的活儿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这活我明天不用做了，刚刚我听码头的老板说，明天有船到冀州城，我们可以坐顺风船前往冀州城。”
    “人家肯让我们搭船过去？”
    戚风感觉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她睁大眼睛看着戚妄，喃喃地问了一句。
    要知道从漳州城到冀州城，走水路搭船的话，一个人得需要二钱银子，他们现在身上的铜板加起来也就只有六十八枚，就连一个人的船资都不够，人家如何能愿意让他们搭船？
    “不对，我们没有钱，人家哪能让我们搭船去呢？”
    戚妄笑了笑，回答道：“刚刚我搬货的那家老板是做布料生意的，他最近想要往冀州城卖布料。”
    戚家做的生意很大，家里是有几家成衣铺子的，戚妄说了可以将对方的布料收下，而且如果他的这些布料质量过关的话，这笔买卖可以长期做下去。
    戚风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人家老板相信你的话了？”
    之前他们遭了贼，身上能证明自己信物的东西全都丢了，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像是现在这么狼狈。
    第1388章 谁是大恩人
    “口说无凭,你无凭无据的，人家如何能信你的话？”
    虽然戚风并没有接触过家里的生意，但是她也知道一件事情,任何生意都不是空口白牙就可以谈下来的,他们现在看着就像是落难的灾民，人家一个老板能信他们的话？
    “姐姐忙了一下午,我现在肚子饿了，不如我们先到那边的馄饨摊子上吃碗馄饨，边吃边聊如何？”
    说着戚妄捂着自己的肚子,做出了一副饿极了的模样,看到他这样子，戚风没有说什么，两人一起到了馄饨摊子上,她原本自己不想吃的，可是戚妄却说明天他们就能坐船回家了,让她不要再想钱的事情。
    “姐,马上我们就能回家了,之后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你现在不用替我省钱,一碗馄饨我还是能请的。”
    戚风被戚妄说的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下来。
    “老板,两碗馄饨。”
    老板应了一声，麻利的在炉子旁下起了馄饨来，而戚妄则跟戚风说起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跟那布行老板说的。
    “姐,那个老板明天是要到冀州城去的,他是打算着要到那边将生意做起来的，带上我只是顺带，他并不吃亏。”
    戚妄告诉对方,自己是戚家的小少爷，只是因为出了些意外，所以才落了难的，如果对方肯帮自己的话，那自己就会给他和戚家牵线，让他的生意在冀州城可以做起来。
    蔡老板觉得不可思议，对戚妄还是有些怀疑的，不过虽然戚妄穿着的衣服破旧，可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气势看起来倒并不像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但这个世界会伪装的人太多了，蔡老板也没贸然相信戚妄。
    “蔡老板，反正您是要到冀州城去做生意的，我只是让您捎带着带上我和我姐姐一起前往冀州城，到时候您可以带我和我姐姐一起到戚家去，我们究竟是不是戚家的公子小姐，到时候您不就知道了？”
    “若是我骗了您的话，您大可以让自己的下人将我跟我姐姐抓起来，到时将我们卖了也好，送官也好，总归您是不会有损失的，可若是我们真是戚家的公子少爷，您的生意不就做成了吗？”
    戚妄挑中蔡老板也是精挑细选过的，这人虽然是个生意人，但是却有原则有底线，他给码头上这些力工的钱是最高的，而且工钱是日结，从来都不会拖欠力工的钱。
    这样一个处事厚道的老板，找他帮忙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戚妄已经将利弊全都告诉了对方，那个蔡老板只是沉吟片刻便答应了下来，不过他却并没有邀请戚妄和戚风两个人到自己家里去住，而是约定了明天早上在码头见面。
    “我们可以搭乘蔡老板的顺风船前往冀州城，姐姐，我们可以回家了。”
    水路要比陆路快上一些，走陆路的话得要五六天的时间，但是走水路的话，只要四天时间就可以到达冀州城。
    原剧情之中，不管是原主还是戚风，他们之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小姐，压根儿就不知道还能走水路前往冀州城，拿了戚风的卖身钱之后，他们原本是想着要雇一辆马车赶往冀州城，结果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盯上了，戚风的卖身钱都没捂热便被人给偷了。
    当然，原主后来才知道，自己姐姐的卖身钱根本不是被小偷给偷了，而是被孙梓音给拿了去，她没其他的什么想法，就是要折腾自己的姐姐，想让她多做几天的奴婢。
    一个千金大小姐，却卖身为奴，成为伺候人的奴婢，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羞辱，而孙梓音就是想要羞辱自己的姐姐。
    钱被偷了的事情除了原主不知道之外，孙家的那姐弟四个人其实都知道的。
    因为在戚风卖身之后，照顾这些弟弟妹妹的责任便落到了原主的身上，他们一边靠着两条腿往冀州城赶，原主一边还要赚钱养活孙家姐弟四人，而在原主出去打散工赚钱的时候，孙家姐弟四人却偷偷摸摸拿出银钱买吃的喝的。
    所以后来到了冀州城之后，原主的身体差得要命，但是孙家那姐弟四人的身体却很好，那个时候没有人怀疑他们偷偷藏了银钱，只以为原主是干活太多才敖坏了身体。
    毕竟就算有再多的心思，又有谁能想得到孙家姐弟四人明明有钱却偷偷藏起来，任由着原主去干活养着他们？
    对于此，孙家那姐弟四人心安理得，因为他们认为是戚风害得孙家被灭门的，是戚家人欠了他们的，无论戚家人如何补偿他们都是应该的。
    想到原主的那些记忆，戚妄勾了勾嘴角，面上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来。
    他对孙家那姐弟四人没有任何的好感，而现在戚妄甚至怀疑之前他们的那些钱也没有丢，只是被孙家姐弟藏了起来。
    那姐弟四人一边享受他们姐弟的照顾，一边还防备着他们，将他们当做外人一样看待，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阿妄，你真聪明，若是我们早一点想到这样的法子，也不用遭这么长时间的罪了。”
    戚风高兴地说道，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戚风便越发高兴起来，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一件事情来。
    “不对，只带我们姐弟二人一起吗？那梓云他们怎么办？我们不带他们一起回去吗？”
    戚风此时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戚妄只说了蔡老板要带他们两人一起到冀州城去，却没说要将孙家姐弟四人也一起带上，难不成他们还要把那姐弟四人给丢下了？
    “不行，我们是表亲，他们就是我们的弟弟妹妹，姨父姨母不在了，我们得照顾他们才成。”
    丢下他们自己离开，那是万万不成的。
    然而戚妄却反问了一句：“姐姐，这有什么不成的？”
    “昨天你说要去卖身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卖身的钱可以给我们雇辆马车，让我们坐马车前往冀州城，到时候我们再让人回来给你赎身，我们都可以丢下你一个人离开，那个时候孙家那姐弟四个人可没有一个人反对的。”
    当时在戚风提出她要卖身赚钱给他们筹路费的时候，那几个人可都是理所当然觉得那是应该的，怎么一切调转了过来，现在要将他们丢下来就不行了？
    戚风被戚妄问得有些心虚气短，讷讷地说道：“可是我那个时候是在别人府上做事儿，虽然不自由，可是却衣食无忧……这怎么能一样？我们若是先走了，他们几个人该如何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戚风感觉到自己的弟弟现在对孙家的这姐弟四个似乎十分不耐烦，甚至都能做出来将他们扔下不管的事情来，戚风觉得这样不好。
    “姐姐，我们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当然要先顾着自己了，而且我们走水路前往冀州城的话，最多八天的时间就能回来接他们了，若是你不放心的话，我们跟蔡老板商量一下，让他们和蔡老板签了卖身契，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就可以留在蔡家了，到时候不也是衣食无忧吗？”
    戚风闻言，脱口而出道：“这样怎么能行？我们不能让他们卖身为奴为婢，他们可是我们的弟弟妹妹。”
    戚妄看着戚风的眼神有些冷，他缓缓开口说道：“姐姐你知道不能让他们为奴为婢，那么昨天你说要外卖生为奴换取银钱的时候，孙家的那些人怎么没有一个人拦着你？”
    之前在戚风提出来要把自己卖了换钱的时候，孙家的那姐弟四人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言阻拦的，就算是最为温柔懂事儿的孙梓云，她也是没有说出不让戚风卖身的话来。
    戚风卖身换钱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现在就只是一个权宜之计，这又有什么不合适的？
    老板很快便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姐弟二人面前一人放了一碗馄饨，隔着热气腾腾的水雾，他们都有些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姐姐，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还是你仍旧想要靠着我们两条腿一步步地走回冀州城？如果姐姐想那样的话我也无所谓，反正做力工的话，攒上一个月的时间也能攒下不少的钱，到时候我们花钱坐船就是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戚妄便没有再和戚风说些什么，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起了碗中的馄饨，而戚风咬了咬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戚妄所说的这番话撕裂了一直维持着的假象，戚风不想将孙家的那姐弟四人想得那么坏的，可是当她没有了想要补偿的赎罪的心理之后，再去想孙家人做的那些事，便能察觉到他们的冷酷和自私。
    究竟如何去做，这个选择题似乎并没有什么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