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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皇后派系,宁帝自然是要维护的。
可宁帝此时只是抬了抬手,安抚了下兵部,道:南宫,你觉得此案当如何定夺?
这就要定夺了?
诸位大臣看了眼宁帝,又看了看地上的南宫。南宫递给宁帝的名册上究竟写了睡的名字,在场无人知晓,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会不会在上头。众人此时,心中都是恐惧万分。
皇后一派此时也觉得这样就要结案,有些草率,可看宁帝的意思,又似乎并无继续审理之意。若是细查,又怕引火烧身,坐实了侯爷涉案之事,也便一时不语。
南宫仰头,朗声道:禀陛下。杨臻小侯爷身居高位,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的注视中,若要查理,只需入府调查即可。
杨臻小侯爷在长安只有一处住宅,长安虽大,可管理严格,每周都有各坊的人口统计,官府挨家挨户登记。若要掩人耳目,长期地藏人,绝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有他的府邸才可能是避开各路搜查的藏身之所。
宁帝此时不追究证据,已经是在给小侯爷保全面子和退路了。
南宫继续道:臣以为,朱雀街一案,已然引起天下万民的关注。而那些被抢去的女子,或死或伤,或被奸污,身负冤屈,惨死于异乡,实在是骇人听闻。此案甚重,当从严处罚,以诏天下。也让地方官员以儆效尤,清查吏治。
南宫此言,句句在理,可众臣听着却更加担心了。就连承瑛,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南宫。
南宫侃侃而谈,朱雀街一案,杨臻小侯爷虽是主谋,但想来他尚且年轻,本性良善,必然也是受人蒙蔽蛊惑,才会涉案其中。小侯爷当禁足于侯府思过,待案件查清后,陛下再行定夺。
而整个案件中,最重要的执行者,乃是画屏香坊的金画屏。这强抢民女的人,是他;贿赂地方官员的人,是他;向官员施压,不允无辜百姓寻人的,是他;向侯爷索要款项,明面上说是运送佛头的,也是他。臣觉得,金画屏此恶行令人发指,当罚没全部家产,诛九族。
南宫几句话,便将所有罪责归咎于了金画屏身上。
殿外,卿如许攥紧了衣袖,极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擅闯龙元殿的冲动。
禁军看了看卿如许的脸色,也抬手握紧了腰间的刀。
禁军的职责,就是保卫陛下,哪管这些大臣都是官阶几品呢。若卿如许擅自妄动,恐怕就要血溅当场了。
宁帝点点头,南宫继续道: 方才呈给陛下的名册,大理寺还需前往各地,彻查各官员牵涉到底多深,看看个中是否还有冤情。待案情重新梳理后,再请陛下昭告天下,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这些被抓来的女子,尚且存活的,还请陛下着令金吾卫守护,送归家中。之所以是金吾卫,其一,是因为这些女子实在文弱,若是路上再有不测,恐难安抚天下百姓。其二,是因为金吾卫象征着陛下的皇权,陛下派遣自己的卫队护送,乃是大仁大礼。而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子,还请陛下下旨厚葬,并给与他们的家人以厚礼抚慰,彰显帝王之公允贤德。
而至于二殿下,殿下为太后娘娘思虑,实是孝心所至,只是不巧好心办了坏事。但显然殿下并不知情,但毕竟兹事体大,也还请殿下行领袖之德行,禁足于宫中三月,抄写佛经,帮度亡灵。
南宫所请,进退有度,惩戒适中,并不咄咄逼人,除了金画屏,为其他所有人都留有余地。
殿中之人闻言,都深感满意。此时只都看向宁帝,等着宁帝的回应。
宁帝便道,准了。
众人皆松了口气。
大理寺此案查得细致,那便继续由你们主审,将那些证据确凿的,严刑处置,不可徇私枉法。宁帝交代道。
如此,朱雀街一案,便是重重拿起,却轻轻放下。
殿中之人又继续议论着旁的政事,有罪的,没罪的,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一派如常地继续着早朝。
卿如许站在殿外,一动不动,直到殿中李执宣布退朝,她才挪动步子,转身离去。
待南宫从紫宁宫回到大理寺后,见到卿如许正站在他的案桌前,两眼望着窗外。
大理寺的院中,种着一片锦绣繁花,如今入了秋,便变得草木寥落。
天气冷了,就想起那年冬天同你一起在山下雪地中饮酒之事。如许,今年可还要再一同煮酒话天下?南宫放下手中卷册,笑着朝卿如许道。
卿如许这才回过头来,面上毫无笑意,道:南宫,你为何这样做?
第九十五章 我心浩然浸明月
死者家属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凶手的性命,他们想得到的,是凶手伏诛,是凶手低头认错,向死者由心而发地道歉。
可,又有几个凶手是会真心诚意地悔过呢?
他们做了坏事,也不需要被审判吗?卿如许反问。
人从没有被赋予对另一个人审判的权力。
这个世间的政权,不就是被赋予这样的权力吗?
不,帝王、官员也只不过是在世间充当着临时的审判者,毕竟作恶的人多了,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罢了。真正的对于世人灵魂的审判,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做的事,那是老天爷才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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