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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了闭眼,抿紧嘴唇,只等着看这最后的一刀,降不降得下来。
虞妃本也觉得这小太监的声音有些古怪,可听得她平实的话语中,突然夹了一句谪仙般的娘娘,并不过分吹捧,倒显得真诚许多,她心中也十分受用。
她便风情万种地拢了拢自己的发髻,用娇美的嗓音道了句,行了。走吧。
卿如许略略松了口气,待得轿辇离开宫道,她才缓缓起身。身后还有数不尽的麻烦,还没到掉以轻心的时候。
她回身看了一眼,见众人都齐刷刷地带着异样的眼光盯着她,显然他们方才已经从地上小太监的神情和她的背影看出了些许端倪。
卿如许不等众人反应,拔腿就朝前狂奔而去。
只听得身后响起几声呼喊她就是刺客!来人啊!快抓她!
周围一阵马蹄骚动,她眸光一瞥,见得旁边一列人马身披银色铠甲,头戴银盔,也朝她策马奔来。
金吾卫也出动了。
在那儿!
追!抓刺客!
卿如许心中骇然,却也只能加紧步伐,在甬道狂奔。
她已经不敢再朝德昌门的方向去了。如今宫中大乱,太后既然已经得知此事,恐怕已然设下宫禁,将整个紫宁宫都封锁了。如今,十二道宫门都必然严防死守,这下她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没有了可以去的方向,卿如许惯常冷静的大脑也只感觉一阵血气上涌,一时没了主意,步伐慌乱,只能没命地见路就走,见人就躲。
好在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宫人挂起了灯笼,侍卫、禁军与金吾卫也只能点着火把来搜寻。
而在深宫中,人人都只习惯了各司其职,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故而卿如许一个弱女子在这宫中亡命奔逃,但一路上的宫婢、宦官却也无人敢阻拦,都只等着负责维护宫中安危的侍卫、禁军与金吾卫出手。
后来卿如许见着这些宫人,也不再刻意躲避了,一连撞倒过许多宫女和太监,还时而借着他们造成混乱,用来拦阻一下冲过来的军士。
便是借着这些,她才又多拖了一时半刻。
其实她这一路奔逃,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认出了她的脸。她也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若是认识她的,知道她有官阶在身的,更不敢轻易对她动手。而不认识她的,也不会呼喊她的名号,把她杀宛淑仪的事情抖得人尽皆知。
她得先保住命,逃出生天,才能去想如何证明自己不是杀人凶手的事。
她就这样一路摸着黑狂奔,跑到一处暗沉沉的巷子边,只感觉已经手足无力,不得不休歇片刻。
可四处都能听得人们追寻她的喊声和脚步声,她见得一道宫门开着,回头看四下无人,便闪身躲到了门后去。
许是跑得太久,又心头慌乱,卿如许紧贴着墙壁,面前是乌压压的大门,她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想抬手擦一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抖得厉害。
在这半刻的寂静中,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纤细的五指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的鼻尖忽然涌起一阵酸楚。
她想起顾扶风来。
想起曾经无数次陷入绝境,死里逃生,两个人都在一起。一边没命地躲着枪林剑雨,一边还听着他没心没肺的调笑的话。
可她也知道,顾扶风不能未卜先知,也不能轻易地闯入宫门来救她。
她如今只能靠自己。
可这座皇城,宫门已锁,目光所及皆是敌人。要她怎么靠自己?
远处火光跳跃,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快移动。脚步声踢踢踏踏,都像是一脚一脚地踩踏在她的耳边。
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都被无限地放大。
连同恐惧。
她从未有过这一刻的绝望。
她静默地立在原地,抬手狠狠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只能将一切交托给命运了。
火光曳曳,逐渐照亮巷道。红簇簇的灯火,顺着门与墙壁的夹缝,也映入了卿如许的眼眸。
禁军就在不远处,他们似乎发现此处巷道交错,便兵分几路,各自去追寻。有一队人马也冲着卿如许的方向过来。
脚步声阵阵,传到卿如许的耳中,只觉世间嘈杂轰鸣。
她屏住呼吸,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不希望任何一点气息引得这群习武将士的注意。
可她只觉得胸腔里扑通扑通,翻腾不已。她紧紧地阖上眼,生怕被旁人也捕捉到她心跳的声音。
火光逐渐微弱,人群似乎正在离去。
卿如许睁开了眼,听得脚步声渐远,才松开手,喘了口气。
方才禁军分派人马时,还在附近留了几名禁军把守。此时有一人似乎觉察出宫门处有些不对劲,便举着火把,走了过去。
卿如许听得脚步声,顿时惊怔,半分也不敢再动。
那名禁军站在门前,突然抬起手来,缓缓地拉开了宫门!
火光灼灼,投射在卿如许的眼眸中,她清冷的面容,被火光染上了一层绯红的颜色,像要被点燃了一般。
这名禁军正要大声呼喊旁人,只见一只手突然从他背后伸了过来。
匕首的寒芒在跳跃的火光下一闪,那禁军的脖颈上便多了一道血痕,所有的音调还未发出,便被封死在了嗓子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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