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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尚安寺周围重兵把守,不见人声。
有一队人影从矮小的侧门中走了出来,头上是黑色的蹼头帽子,身上是紫色的宫服,显然是一列小太监。
他们看了看周围,见四下并无异样,便排成一列,顺着长长的矮墙,双手拢在胸前,轻手轻脚地向寺门走去。
然而其中,却有一个人影与旁人有些细微的不同。
腰弯得浅了些,步子迈得宽了些,身形也比旁人更为高大。
当与巡逻的御林军擦肩而过时,他侧了侧脑袋,用大大的蹼头帽子遮住面容。
小太监们到了门口,似在同守门的军卫交涉。军卫点了点头,便打着灯笼,逐一去检查每个要出宫的太监。
今夜无月,云层厚密。灯火移得近些,方能看清人脸。
待照到第三名太监时,灯笼却是一抖。
太......太子殿下?
寒光乍起。
誓死营救殿下!黑暗中,有人高呼一声,几名太监立刻挡身在太子承冕之前,拉着他往后退。檐墙上,箭簇声咄咄骤响。
从墙头跃下来一批人,迎着御林军击杀而上。
寺门口一时惊乱,喊杀声四起。
寺门被霎时间打开,黑压压的人潮从门外涌入,之后,承冕随着护卫走出了寺门登上了马车。
夜风微凉,空气中都是自由的喜悦。
一年了。
他已经在这个沉闷冰冷的尚安寺,从冬熬到夏,又从夏熬到了秋。
他的母后隔几日便会差人送来信笺,告知他朝局的变化,要他安心蛰伏,等待重见天日的时机。
可这一年,改变的不止是世道。他也变了。
当独自枯坐在寂静的寺中,看着日头升起,又逐渐落下,看着黑暗无情地吞噬了绮丽的朝霞与黄昏。他发现,他的眼角,竟也因忧愁而长出了一条深纹。
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只要能出来,他定要重新夺回曾经属于他的一切!将自由的权利,握回自己的掌中!
身后的动乱,渐渐隐去。一切都被封锁于寺中。
马车在道上飞驰,车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路的尽头,却突然蹿出了几条黑影。
马车戛然止住。
路的两旁,也皆是黑压压的人影。
车夫声音颤抖,伸手去锤车门,殿、殿下......
承冕掀开车门,望向长街尽头,微微颦眉。他身上还是那一身太监的衣着,只是摘掉了帽子。
你是何人?
崔昭轻笑一声,略一抱拳,道,抱歉,惊扰了太子殿下。殿下无需担心,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承冕抬眸看了一眼两侧的人影,皆是面上覆着面具,可看衣着,黑氅上并无纹理,又见崔昭的抱拳礼,显然,这是一群江湖人。
可他何时招惹过江湖人?
承冕道,若孤说,孤不愿去呢?
那便把命留在这儿吧。
一个沉静的男声,突然从马车的后方传来。
崔昭脸色也微微一变。
马蹄哒哒,有人从后面行到了马车旁。
马上的人一袭雪衣轻袍,握着马缰的手指骨节分明。眉眼沉寂,面色淡漠,通身的高洁出世,宛如谪仙。
隔着车窗,承冕目光收紧,敏锐地嗅到了这人身上的一股微不可查的杀气,林幕羽?
林幕羽淡淡回头,太子殿下,安康。
他的眼神如水冰凉,看得人身上也寒津津的。
承冕朝林幕羽的后方看了看,道,怎么?老四自己不来,就只派了你来么?
林幕羽道,四殿下此时正在前线坐镇,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承冕却冷哼一声,是么?你既能找上门来,必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他又岂会不来?
太子殿下说笑了。他又不谋逆,来做什么?林幕羽轻嘲道。
你......承冕目光转寒。
林幕羽望着远处的崔昭,话却是对着车中的太子说的,不瞒太子殿下,四殿下忧心圣上的安危,临行前便安排林某料理帝都的一切,尤其要注意尚安寺,怕有异动。四殿下确实料事如神,今日林某便是来此,替四殿下诛杀谋逆乱党的。
好一个谋逆乱党,好一个忧心圣上安危,还真是冠冕堂皇,高风亮节呢。承冕冷笑一声,说我谋逆,证据呢?
太子殿下私自逃离尚安寺,便已是违背圣上旨意,这还需要证据么?殿下选择在这个时机出逃,想来不只是为了出来看月赏菊的吧?
林幕羽斜着眼睛,看了眼被阴云遮蔽、透不出半分月色的夜空。
我倒是听说,今夜渭南城的永宁寺,好像相当忙乱啊。太子殿下,难道是要去凑这个热闹?
承冕扶在车窗上的手指,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承冕道,送上门的生意,你自己不要,怪谁?
林幕羽道,送上门的生意,我不要,自然是因为要不得。太子殿下,您还是太心急了。
承冕回头看了一眼前方黑压压的人影,又看了看林幕羽,似在思索什么。
片刻,他选择直接问出来,林幕羽,你带来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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