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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得承奕嗓音沙哑,却还尽力安慰她,卿如许心里愈加难受。
她转了个身,站到床边,对着床上的皇子端端正正地拱手行礼,然后屈膝跪了下来,垂着长睫,因着情绪有些起伏,眼圈也有点泛红。
三殿下,是臣昨日分不清轻重,擅自妄言。皇权之路,寸步千险,危悬万仞,随时都面临着粉骨碎身的风险。纵然殿下心慈,也未必能换得旁人手软,所以,还请殿下莫要因臣之愚钝而耽搁了大事。
臣出去之后,便会让阿汝立刻按照殿下原先的计划行事,定在明日之前于二皇子发难殿下之前先发制人。言有招祸也,行有招损也,今后臣也一定三思而后行,不再做殿下的拦路石。
她的声音不大,却句句恳切。
承奕静静地回望着跪在床边的女子。
他知道是什么让她这样一个正直到眼底连一丁点黑暗都容不下的人,却下定决心蒙上眼睛,去成为一个刽子手的帮凶。
这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今日进宫之时,阿汝便意欲按计划行动,可他却在最后一刻拦住了阿汝。而在整个华乾殿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他亦没有让阿汝立刻行动,反而饮了剩下的毒。
她昨夜到底没有真的拦他,只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他也本可以只当没听见,继续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纵然让自己在她眼中不好看些,却也不必让她这般愧疚。
可是
承奕默默苦笑,心底一片苦涩。
可是他已习惯了算计,习惯了抓住别人的弱点,在适合的时候用最合适的计谋来处理所有事件和所有关系。
她没有变。
可他却变了。
半晌,他才缓缓地抬起手来,修长的手指触上她的鬓间。
傻姑娘你怎么总是这样心软?
第三百一十章 御前侍奉暗为难
华乾殿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草香。
卿如许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正一勺一勺地服侍病榻上的帝王服下。见得药汤滴落,她又忙拿帕子小心地拭去。
一旁的矮凳上端坐着一位华服男子,他看了一眼案几上堆着的奏折,又回过头来静静看着宁帝,唇边挂着如常的笑,眼神幽深。
宁帝毕竟上了年纪,这一次中毒对他身体有些损耗,恢复需要一些时日。他精神不济,食欲不振,醒半日便也要歇半日。即便如此他也不肯放权,早朝的地点便从龙元殿搬到了华乾殿,折子照样呈上,只是他批得慢些。
......儿臣瞧着父皇今日脸色好了许多,想来这也是卿少师的功劳,她细致入微,体贴周到,这倒叫儿臣惭愧了。四皇子承玦道。
卿如许听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也客气道,陛下乃天子,自是会福泽绵长,身体康健。臣能为陛下做这些简单的事,已经倍感荣耀了。四殿下自陛下重病以来,日日在床前尽孝,昼夜不舍,也可堪天下孝子之表率。
宁帝道,玦儿辛苦了。朕也听李执说了,这两日朕就寝后,你因为担心朕的身子,便歇在了偏殿,说好有个照应。你啊,怎么也不告诉朕?偏殿寒凉,怎么也不怕冻着身子?
承玦笑着拱手道,都是小事,父皇不必挂心。也是先前父皇病重,儿臣赶回来得太晚,心中有愧,又听说父皇夜里睡得不好,时常多梦,便想宿在宫中,这样离父皇也能近些。
你有心了。宁帝叹道。
卿如许替宁帝喂完最后一勺药,道,陛下,您刚病那会儿身体反应有些激烈,伤了元气,太医便不敢给您用烈药。今日这才换了方子,药劲儿会足一些,太医交代说这药是看着三皇子的用药反应来重新调和的,您要有什么不适,定要第一时间说出来,好教太医时时观望着。
宁帝点了点头,听她提及承奕,便问道,奕儿身体如何了?
卿如许笑了笑,答道,早晨臣从府中出发的时候,三殿下遣人给臣送了东西。臣当时便问了两句,说三殿下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还有些虚弱,他也急着想进宫来探望您呢,这才让臣带了这个来。
她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过一个食盒,里面是些花生做的点心,一打开盖子就香气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三殿下说祛毒的药太苦,知道他父皇爱吃花生,特地找小厨子做了些甜食,适宜药后品尝。
卿如许说着,拿筷子夹了一块儿,递到宁帝唇边。
宁帝虽不是个贪食的人,但闻着香气竟也有了些食欲,便尝了尝,才道,奕儿自己身子骨还没好,还记着来张罗这些。
承玦饶有兴致地看着卿如许,方才她那一番话表达克制,同承奕之间显得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离。可据他所知,她可是天天往奕王府里钻,时常大半夜才往回走,就差要搬铺盖卷儿住进奕王府了。
于是他又道,三哥这一回重病,臣弟也十分担忧,不过前日就听说三哥已经恢复了许多。儿臣心中还纳闷呢,那日父皇和三哥是一起中的毒,听说太医赶到时茶壶里只余了小半杯,而父皇明明只用了一盏,难道剩下的都是被三哥用了?既用了这么多,怎么反而康复的速度倒比父皇还要快上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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