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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尚书没有在政事堂里的严肃,随意抬手,然后一个标准的揖礼,“殿下不必多礼。”他迎着薛瑜,压低声音笑了笑,“太常寺从上到下琢磨古礼琢磨魔障了,殿下若受不住,老夫有些心得。”
看来不是故意刁难她,是本身就严苛过头?
薛瑜眼前一亮,“那真是得多谢乔公了。今日已晚,明日乔公可有闲暇?”她倒不是不想好好学,但做姿势的时候总会差一点,偏偏怎么改都不过关,能有前人心得参考那完全是事半功倍的事。
“那是自然,一言为定。”乔尚书背着手走了,转过脸,笑得像只偷到肉的狐狸。
薛瑜计算着明天的时间,早上有皇帝的演武场练武,下午到晚上是太常寺的礼仪训练,中午要去找乔尚书,没准练武后到中午之间,还能出门去见见蒲七今天传来信找到的几个伙计候选人。
刚踏进她的小院,林贵妃就派人来请。清秋宫里,小几上摆满了膳食,旁边的炖汤咕嘟嘟冒着泡,勾出薛瑜腹中馋虫,穿越来她只喝过一次贵妃秘制炖汤,那味道实在难忘。
薛瑜进殿,殿中的宫婢们依次退出,几案旁林贵妃眉间有细细纹路,也不知今日皱了多久的眉,才会这么快就形成新纹。她招了招手,唇边噙笑,却难掩眼角微红和眼下青影,“阿瑜回来了,快过来。我炖了许久的汤,正好补补。”薛瑜回忆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心中奇怪,林贵妃怎么碰上这么点事就七情上脸了。
离近了薛瑜才分辨出,红色和青黑全是画出来的,细微的粉末甚至还浮了些在多打了一层让脸色显得更为孱弱的铅粉上,让她想当做看不见多不行。
……也算一种独特的苦肉计了。
林贵妃牵着薛瑜的手拉她入座,亲手舀了碗汤给她,两人对坐喝汤,薛瑜时不时夸两句吃食,仿佛真是来吃饭的。林贵妃拿着勺子举了又放,薛瑜喝完碗底最后一口,又拿勺子舀了两勺,回头看见贵妃作态,决定给不常低头的她一个台阶下,“母亲为何忧心,竟忧心至此?”
“唉。”林贵妃哀叹一声,泪水簌簌落下,悲道,“如今老三迟迟难归,他的命,只能系在你身上。可你身怀隐秘,又不过稚龄,若非陛下亲命,为娘当真不愿让你混杂于众人之间……万一、万一出了差错可该如何是好?陛下若是恼了你、若是厌了你、若是你做事出了岔子,哪能还有命在?儿啊,为娘与你三哥的命,都负在你肩头,你可晓得?”
乍听是母亲担忧,细辨却是暗示打压。薛瑜听到“三哥”差点都没反应过来说的是谁,伏在她膝上挡住脸,听她呜咽哭了一阵,口中说着没营养的安抚。林贵妃最后哽咽道,“你我母女一场,万望小心才是,既是陛下点你入朝,且多听师长之言,莫要冒进。”
不考虑背景,这话倒挺感人的。嗯,要是能泯然众人拖到你儿子回来就更好了。薛瑜心里吐槽,面上不露,握着林贵妃的手为她擦去泪水,“母亲担忧儿心里晓得,但陛下之命不可违,儿定小心谨慎,不让母亲忧心。”
林贵妃笑起来,拉着她回忆半天过去的日子,说来说去都是带原主小时候出席宫宴的事,薛瑜正应付着,忽听林贵妃话音一转,“过些日子若有机会,请方府入宫来与你见一面,你与老三也算是从小一同长大,要能定下亲事就再好不过了。我啊,不舍得你离开母亲身边,不如给母亲当半个女儿。”
从小一同长大?相隔无数堵墙几乎没见过面、一个当一个替身的“一同”吗?定下婚事?然后喜事变丧事,男主一点也不耽误吗?
且不说她没兴趣插足青梅竹马,薛瑜更觉得林贵妃一点都不了解她儿子。方锦湖那哪里是会听父母之命的人!毕竟,娶妻对他半点利益也无。
薛瑜被林贵妃恶心得够呛,硬憋气憋出脸红来,弯眼挡住眸中思索,一派天真,“母亲说什么呢?没有婚事,我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林贵妃一噎,转移视线,从旁边竹篓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薛瑜,“尚衣局做新衣到底不如自家精细,里衣和鞋靴都记得换着穿,没有了就来同娘说。”
“我晓得的。”薛瑜接了包袱,说了几句闲话才退出清秋宫。她其实心里明白贵妃是在服软示好,只是她不能按她说的做。
会死。
流珠望着从贵妃那里回来就脸色不虞久久不言的自家主上,小心翼翼地拆了包袱,“我为殿下收衣箱里去?”
猜测着贵妃说的“过些日子有机会”究竟是指什么时候的薛瑜猛地回神,点点头,“就放外间大衣箱里吧。等等。”
她伸手拿过流珠手里的衣裳,抖开比了比,又翻出压在底下的鞋看了一眼,一起丢回包袱里,“收着吧。”料子都是好料子,也都是精织细作,丝质内衫,锦绣靴面,只是和她的穿着尺寸有细微不同。
分明是给那个真儿子准备的。
薛瑜打起精神又改了遍稿子,倒回榻上,叫住放好衣物回来倒水的流珠,“这两日有没有听到除了中秋朝会的大事?”
流珠认真想了想,“大事?似乎……似乎在准备秋狩!光禄寺那边在议论下个月采买的时候提到了一句,好像现在还没定下日子,但陛下大安,今年又是风调雨顺,应当是要去的。”说着,她忍不住笑起来,“殿下如今日日去演武场,定是要随侍的,满京城都要看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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