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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薛瑜没有追问辛林的事情,允了他引路安排行程。
辛林看着瘦削,但做起事来很精干,也不怕吃苦,薛瑜跟着他走过了之前去过的工坊外,看他又顺路接了几个新的活,从重的扛沙袋搬水泥到轻的清点份额查看问题,他来者不拒,什么都做。
也许是因为他的勤劳肯干,形成了良性循环,薛瑜甚至还听到有自家做了审查负责人的伙计抱怨起来,恨铁不成钢似的道,“叫你来做些轻省的你不做,非要先去领扛板子什么的,都是一样的工钱,我们的小第一名,你是想累死自己吗?”
辛林进去领任务的时候薛瑜没有陪他进去,在外面和吴威几人说起马车制造的场地以及工匠培训的事情,但该听见的一句没少,少年出来时额头上顶着几个红印,显然是被戳脑门戳出来的。
“……我接完活儿了。贵人想去看看别的地方吗?”辛林摸了摸额头,好半天憋出来一句话。
工厂区内薛瑜想看的进度看的差不多,欣然点头。
辛林带着众人往工坊侧面走去,灰色的水泥房子群落里,基本都是大门紧闭,只有一处挂了个大大的木牌,上面形象地画着一颗麦穗。
麦穗牌子下坐着一个破了相的姑娘,她自然认得跟在后面的一群人,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想来见礼,被后面的薛瑜摆摆手止住。她恍恍惚惚,连辛林为什么今天这么早来都没问,“小辛是来领口粮?”
辛林抿唇点头,“还想要一尺布和针线。”
姑娘明白了,“给妹妹准备衣裳对不对,等着。我看看……你昨天记录里扣掉……来,记好了,拿好。”
辛林手中一尺新布包着针头线脑,离开时薛瑜注意了一下姑娘的记录册子,辛林的一页里几乎全是领取口粮。
再往外走,路过已经竣工的水泥房子,薛瑜注意到辛林的神色与之前不同,“想去看看?”辛林犹豫着点了下头,他站在第二间屋子门前,手在虚空中摸了摸,珍惜又郑重地描画着这间房子,整个人被由内而外的光彩点亮,“等到月底,我就能带着她们住进这里了。”
“我下一个活是去请石百夫长来,贵人还想看我继续吗?”辛林诚恳地问道,“其实每个活都差不多,不是搬东西就是跑来跑去。”
薛瑜想了想,想看的交接任务和日常生活的确也看得差不多,“你的布不先送回去吗?另外我想知道,你们每天吃饭是怎么吃?”
“是我娘。我娘比我聪明多了,她现在给工坊里的伙夫师傅们打下手,也能挣粮食。她做的饭好吃得很,我领了粮就交给阿娘做。”辛林说起家人,没那么拘谨,甚至张口能说好多出来,夸了一阵自家娘亲,他忽地意识到不对,“我们烧柴火借灶都是会交粮食给师傅们的,不是白用。”
薛瑜让他不要那么紧张,“好了,知道你们不会。带我去看看你们吃饭的地方吧。”
工坊的食舍建得很大,一口气垒了三个灶台,陶锅摆在上面,白色的蒸汽和灰烟一同袅袅升起,不仔细看倒有着几分乡村风情。薛瑜望了望工坊,又看了看食舍,一时哑然失笑。兴许是因为鸣水工坊一切都安排得太妥当,她竟然也有了欣赏景色的闲情逸致。
在这里做事的其中一人身形体态与其他人截然不同,很明显是当兵的,其他人有的面黄肌瘦,有的脸色好些,村民和流民的对比虽然还有,但已经没了以前那么明显。里面妇人居多,其中一个背上用布条绑着一个小孩的格外引人注意。
辛林没有直接进去,和薛瑜解释现在里面在做事,做事时间打扰会被扣工钱,他这个打扰对方的人也要扣钱。他知道薛瑜要求看的是他做事的过程,因此没有提出让薛瑜或者吴威他们帮忙说情,他小声传授他的观察技巧,“领头的大师傅每次甩手就是快出来歇一会了,不会让贵人等太久。”
薛瑜的确没有等很久,里面的壮汉第一个出来,见到外面一群人愣了一下,吴威上前把他拉走解释,薛瑜淡笑着看辛林的母亲惊喜地抱住儿子,“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辛母背上的小女孩被她忽然弯腰晃醒,虚弱地唤道,“阿兄。”辛家三人都很瘦,但考虑到流浪时间这也很正常,但如今辛林和母亲已经长了些肉,说起话也不太虚浮,但小女孩的声音像个猫仔,怎么看都像是病入膏肓。
薛瑜看着母子亲昵地说话,辛林拿出新的布料,小女孩咧开嘴也跟着笑起来。薛瑜偏头问江乐山,“之前说的治病,附近请来的医者给所有人都检查过了?”
流民远道而来,又身体虚弱,带来的防范疫病的法子只能作为防治,真说检查治病还得靠医生。薛瑜过来的路上除了见到病弱的扫地妇人,也见到了慢慢走着互相牵着手唱着童谣的孩子们,防治这部分显然宣传得不错,但看辛家的样子,怎么觉得好像是生病没得到医治?
看辛林的样子,也不像是为了住好房子就牺牲妹妹的人啊。
“四十三人带病,留下的一百一十九人全部需要调养。带病的人里有一部分不影响生活的,就没有强制治疗,其他人都治了之后记在了账上,慢慢还药费。”江乐山对自己管辖内容熟悉无比,张口就能报出来具体数字,他顺着薛瑜的目光看向辛家,“辛小妹是身体虚弱,胎中不足,只能慢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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