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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心中没鬼的人也不敢过来,原本在此处附近种地的人,在简家来买地的时候像火烧屁股一样快速卖掉。而觊觎着土地的其他士族倒不是没有心动过简家占据的一片庞大土地,但他们请不动道人,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可以说, 在旁人眼中, 简家道观既是他们信道,也是他们保命的根源。
简家庄子范围外的人对这片土地敬而远之,对简家道观出来的道士却十分尊重。不管有钱没钱,出来遇到做法事的道士们, 总会用自家的东西换道士们念几句保平安或是其他的经文。用他们的话说,道士们为镇压邪祟付出太多,不尊重些万一被天降惩罚了怎么办?
方锦湖绕着飘荡着幽光的大片空地转了一圈,在角落等待了片刻,等到一批人推着推车出来。若是白天的道士们看到一定能发现,这里有不少人都是他们曾去驱邪过、曾去办过后事的佃户。
除了驱赶着他们的人,绝大部分推着推车的人口中都流着涎水,神色呆板,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驱赶着他们的人一个个清点过人数,确定数字没错,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
摆在外面的大木桶里白汽向上蒸腾着,走过的人都会被拿水瓢从头淋下,热水起初烫了一下穿着普通衣裳的他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上下摸索着靠热水的余温擦洗脸颊和双手,即便水很快凉透,被风一吹人都快冻僵,也只有零星几人没有照这样做。
没有这样做的人,是推着车的人里状态最差的几个,看上去随时可能昏过去,只剩下机械地跟着周围人走,神志还在几分都说不准。快速借着热水擦洗的人怜悯又羡慕地看了一眼他们,又很快回头。
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沾上绿光,走动时像被鬼攀上的小绿人,想多活几天,不听话洗脸洗手不行,可多活几天,还是日日重复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要是……真有鬼就好了。
监工听不到他们心中的叹息,跌跌撞撞走在最后的人感觉身旁一阵微风飘过,监工眼花了一瞬,再看还是四处绿光鬼火,心里有些发虚,催得更急了几分。
摸进隐蔽洞穴的方锦湖借着一点绿光向内走去,好像根本没把简家道观宣扬出去的鬼神之说放在心上。
入口看上去像只是一处灌木丛,实则以石板封实,人工挖出的洞内与外面像是两个世界,洞内冷得出奇,像是完全没有借封闭空间挡住寒风,反倒将冬季的寒冷浓缩在了一处,过了入口处还算平缓的一段路,前方斜向下的大洞再往前还是一段平路,放眼望去,竟是数个坑洞延绵不绝。大洞斜向下十分陡峭,留下的绳桩与背篓叠在一起,车辙痕迹只有入口一段存在,痕迹很深,显然简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夜里送推车出去。
方锦湖没有牵动绳索,飘身而下,借着四处爬上来时经年累月踩出来的凹痕,借力向下。
一般人很难猜到在最接近入口的地方藏着密道,即便发现这里有高手看守,也只会当做是看守入口而非看守密道。方锦湖在即将离开洞穴向下甬道时卡住身形,闭气凝神,等待巡查的看守离开。
密道倒是没有设什么精细的开启方式,只是一般看守都会在前面坐着,想进去也没有办法,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才让他发现了早晚两次拿取食物离开的机会。
简家上面看上去是占据一座土丘修建庄园道观,实际下方的密道如蛛网,想从无数条死路和密室里找到正确的通道,只能靠知道密道存在的人带领着进入。方锦湖是第一个意外,他在密道中仿佛闲庭信步,速度却奇快,很快凭着记忆找到了昨天离开的位置,和其他地方看着没什么区别的一处石门。
路上他对远远的哭声充耳未闻,依稀的血腥味也没能动摇他向前的脚步,只有薄如蝉翼的帛布上标注出的“牢”字显示出他曾经去过那些地方。
帛布地图上除了采矿出口和矿工们回归地下的出入口外,经过验证添上了第三个开口。方锦湖挪动开口处石板的声音惊动了附近的人,他们飞快赶来,赶到时却什么都没看到。
“是跑过去野猫野狗,听错了吧?咦,师叔人呢,怎么没守着他的炉子?”
简家道观的中层弟子们嘟囔一声,又回去了,上方的炼丹炉嗡嗡作响。
为了减少声音,硬接了守着丹炉的中年道人一掌,方锦湖退得很快,在一追一逃中拐入幽长甬道,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中年道人皱了皱眉,唤来人吩咐几句,原路返回。方锦湖悄无声息地从上方洞口边缘处起身,弯成弓形紧紧贴着洞口的身体还没舒展开来,一股温热涌上喉咙,他咽下一口血,勾唇笑起,在帛书上添了两个蝇头小字。
地下再多萤石,也是暗淡的,他仰头看了看被泥土石板遮挡了的天空。
外面,应该太阳已经出来了。
太阳不仅出来了,而且还日上三竿了。一个月不见,薛瑜被皇帝打得嗷嗷叫,硬是多了许多训练要做。
皇帝义正词严地借了禁军统领薛勇给她做陪练,虽然知道他说的增加实战很有道理,但看着皇帝在笑,薛瑜总想把他口中的“多多实战”换成“多多挨打”。
离开演武场薛瑜本想去菡萏院找薛玥,没走几步就被拦下换了个方向,这才知道小朋友也凄惨地失去了多睡一会的机会,天擦亮就要去跟着苏禾远念书,比早读抓得还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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