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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以年节节礼的名义发放的每人十分之一工钱,仍旧是多劳多得的鸣水。辛林了结了早上的工作,看着自己名字后面多出来的一部分数字,反复数了三遍,没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兑换了今天多出来的十分之一,在难得的一天里奖励自己多拿了一个饼子。推脱了马车工坊的人叫他过去做工,陪着母亲和妹妹一起将准备的祭祖肉干和饼子整齐垒到水泥板上,拿两根干草代替香烛,借了学堂里的火,在青烟中一起向先祖诉说着这颠沛流离又顺利的一年。
“……我们到了鸣水,也算有个家了。”辛母喃喃着说完,辛林却有些忧愁,“要是鸣水不在这么远的雍州,而是在我们那里,该多好啊。”
辛母摇摇头,“在北边,也没有这么安定的地方。”她感念三皇子收留他们做事,却也并不觉得工坊能在边关开起来,这样的神仙般的地方,大概只有这里才会有吧。
辛林对三殿下的敬仰让他反驳了母亲,“殿下在鸣水做了好事,收留了我们,但殿下心、心、心怀天下,总有一天,她肯定也会管咱们家那边的!”在他眼中,三殿下无所不能。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在课堂上听师长教导学到的词。
辛小妹靠着哥哥,小声道,“到那时候,咱们也回去,帮殿下做事。”
“嗯!”辛林深感妹妹说到了自己心坎里,两人相视而笑,辛母在旁边看着孩子们,心思却飞到了远方。
真会有那么一天吗?
刚刚结束一堂课的江乐山出来,刚好听到了母子间的对话。其实辛母说的没错,鸣水若不是地处腹地,紧挨京城,旁边还有军队在,就算皇子再有本事,也会在时不时的边关兵祸和世家倾轧中无法继续。到了地方上,地方士绅才是龙蛇。
他眺望着延绵的隆山,却总是忍不住看向近处走过的工人和新修的屋舍,短短几个月,鸣水县里的隆山山脚下,已经不是曾经的模样。而这只是因为一个皇子的到来,若没有三皇子设立工坊,或许现在他每天发愁的都还是如何安置流民棚里的流民过冬。
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会在薛瑜手下,见到那一天到来。
工人们不能离开工坊篱笆的范围,祭祀都留在了空地之上,外面搭建的竹棚已经有段时间没人来了,看上去有些萧瑟,但来到时间各不相同的工人们看着它却觉得格外亲切,在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告祭先祖后,也不忘对竹棚施礼。
除了笑声,也有低泣声,辛苦背井离乡来到鸣水,在终于确认自己能够落脚后的第一年祭祀里,每个人都拿出了最好的东西。
不过祭品并没有浪费,一个人供完,絮絮说完与先祖和各路神明的话,就揣着离开了,到夜里还能分着给自家加餐呢。
他们见到江乐山怔忪,纷纷笑着与他施礼打招呼,靠双手换来的新生活让他们眼瞳明亮,或许身体虚弱,但绝不灰败无力。
陆陆续续的家祭在傍晚临近,最后一波换班的人下工后结束,到了往日下工时间,一直负责着鸣水工坊的人都到了,积累了不少焚烧痕迹的空地上被指挥着布置了起来,有了基本的祭祀轮廓。
工坊负责人吴威和鸣水县令江乐山站在最前面,平日里守着鸣水客栈打理与商队交际的喜儿站在旁边,有些不适应鸣水的变化。由于兵械坊其他匠人都要在家团聚,不舍得从京城把家人接来的姜匠独自一人,看着别人家团团圆圆,连江乐山的屠户后爹和娘都借着运猪来看忘了成天忙着别人家事,顾不上回家的儿子一眼。
姜匠刚低沉一瞬,就见新带在身边的小徒弟一锤子下去钉歪了花绳,技术没错,美观差得太远,他看着眼皮直跳,在小徒弟准备继续的时候一把推开,“没长眼睛啊,这不是胡闹吗?”
小徒弟嘿嘿笑着摸头,见他上了手,跑去给师父抢了碗新出锅的肉汤,才专心跟着姜匠体会起不同的钉法和打结的不同来。
最后一遍装饰结束,去领了吃食先混了个半饱的众人也来齐了,站在空地上,过去如何都被一天的告祭了结,人们高高兴兴地互相说着吉祥话,期待着过完年的未来。
工坊的祭祀以江乐山领头,他站在最前面,向京城的方向遥遥拜下。
腊日虽说是祭祀,但也是敬拜,一敬天地鬼神,二敬天子,三敬师长。
师长里有互不相让被人拿来做代替的神农氏、孔子和墨子画像,没学此科的人不必跟着行礼,但对先师的敬意这时候都是真诚的。
皇子本是没资格受这次敬拜的,但拜过先师,在对现在的师长们行礼之前,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薛瑜。
由于人不在,用收拾空了的中学课堂代替,薛瑜亲手写的牌匾静静看着下方学生们,他们在江乐山的指引下行礼,“……此礼,谢薛师设学堂,明事理,有教无类,因材施教。”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老老少少,全部俯身拜下。
平日见了再多次江乐山和吴威,留在鸣水工作的流民们也记得现在的日子是谁带来的,除了第一批进入鸣水工坊,眼看着它从无到有的流民们,其他人在竹棚里都会知道这些都来自齐国陛下允许之下,三皇子的手笔。
希望的种子被一次次重复强化,发芽的第一天,上面就刻着薛瑜的痕迹。
祭祀和拜谢师长结束,工人们四散开来,江乐山衙内还有刚押来的“囚犯们”,正要离开回去筹划明天的审理,就见两匹快马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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