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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刚想斥责,就见原本守在真正道观和这部分“师叔师伯修行院落”之间的中年道士身子直打哆嗦,“师师师父!鸣水县令疯了,带人围了观,个个带着刀枪,要不是前面师兄们拦着,现在就要冲进来了!”
冬日的寒风席卷而入,将酒气胭脂和一些奇怪的味道冲散,屋内歌声一停,有舞姬一个旋转,却险些崴了脚坐在地上。伏在简淳胸口的少女脸色更白了几分,简淳捏着她腰身的手收紧了,她却不敢喊疼。
“狗东西是不是疯了?!”简淳的大脑被醉意和刚刚喝下去的药粉啃噬干净,听到消息只想发泄自己的愤怒,把少女一推,跌跌撞撞四下寻找起他的佩剑,“剑来,剑来!”
坐在高位上的师叔师伯们闻之色变,急急追问,“‘坟场’那边有人吗?”
他们口中的坟场,是那片时常飘着绿色鬼火的大片空地。报信的道士愣了一下,没明白师父为什么第一个追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地摇摇头,“没有,只是围了道观。”
对面松了口气,见报信的道士又拍了下脑门,“还有,他们打上门来之前,守门的师弟们见势不对,已经向庄子里去了。”
这下,道士们脸色就更轻松了些,掏空了的身子摇晃着起身,漫不经心道,“师弟守着,我们去会会这个县令。守拙,去找你的师兄们,让他们收拾妥当了,再来前面找我们。”
守门的守拙见他们轻松,自己也放松下来,不解道,“师父,还收拾什么啊?弟子现在就去叫师兄们过来,咱们一起去。”
“叫你去你就去。”他师父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个徒弟嘴严蠢笨,也就守门能用上了。
收拾自然收拾的是观中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妥当,自然是带够了人,出来“请”那个县令进来坐坐,了解一下他们道观有多么遵纪守法才算妥当。
打头的师伯心想,之前简家家主还说起过鸣水工坊和这个县令配合着,闹腾出来动静太大。不如就这次一口气弄下去,无辜被人上门围堵的他们道观也能多分点好处。
道士们往外走,陪侍的简家子弟也不能落后,一个个叫嚣着要对方好看,不说架势扎不扎实,光听声音倒是挺吓人的。
守拙追着师父跑了几步,想起来师父的吩咐,连忙去找师兄们,他把话带到了就走,压根没发现师兄们摩拳擦掌。刚刚还充满女子和玩乐的大屋中暖香散尽,女子们被拉着抱着东西一个个离开了。
和其他人不同,本就没喝多少酒的道观小师叔清醒得很,在简淳反应过来人都没了之前,在他后脑拍了一下,人顿时晕了过去。小师叔手中长剑搭在简淳肩头,连挪都没挪动。
简家道观却已经热闹起来,从空中往下看,靠近幽静山林处、最远离鬼火山丘的几乎有平常人家三进院子那么大的偌大院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呼啦啦往外走,一半却皆涌入了一间房子,光看消失在门口的人数,怎么也猜不透这间屋子如何容下了这么多人。
奇怪的是,消失在屋子里的人,一个都没再出来。被分成两半的院落一部分吵闹得沸反盈天,与前院仿佛水入油锅般的不满声融在一处,另一半却静得可怕。
守在外面等待的人起初还不觉得出了什么事,没等到同伴按时回来,只对小师叔房内霍开的洞口调侃喊道,“见着哪位美人走不动道了?”
但随着送人下去的人全都进了密道,却没有一个回来的,守着洞口等待搬运东西的道士终于脸色变了,催促道,“还磨蹭什么?师父他们等急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地下安静无声。
他们功夫不到家,听不到藏在下面的接连闷哼声。一部分人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是不是什么事绊住了,一部分却急着去前面露脸,免得被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道士抢了先。
远处一片林中,从这里望出去依稀可见简家外围,方锦湖踩在树冠顶端遥遥望了一眼发展,确定进展顺利。
他跳下来,踢了一脚被捆着躺在地上的青年,拔了一身道袍青年口中的破布,还没说话就被青年一阵抢白,“你的功夫这么好怎么会被我打伤,你根本是一直骗我!我们掏心掏肺地对你们,你们番僧就这样害我们?!”
青年满脸的羞愤,让人一时分不清他气的是方锦湖假赛,还是气方锦湖和围堵道观的人勾结。
方锦湖挑了下眉,“守一大师兄,功夫不怎么样,脑袋也不灵光。一路鬼鬼祟祟跟踪,你可真会倒打一耙。”
听他认下比试的事,道士守一的脸涨得通红,“谁、谁跟踪了!我这是!这是!”他“这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被抓住没被揍死,倒是差点把自己憋了个半死。
不过,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以为“惺惺相惜”“棋逢对手”的对手离开时怕人出事悄悄送别,然后被突然抓获的体验。方锦湖逗了他一会就恹恹没了兴趣,将人丢给了等在旁边的宝善和陈道人。
“该去做点有意思的事了。”方锦湖摸了摸脖颈。
“喂!钟无!”道士守一被扛在宝善肩头,强撑着起身望过来,“你要让他们带我去哪里?”
方锦湖头都没回,“让你和师父师弟们团聚。”
守一直到在鸣水县年久失修的牢里见到一身酒气的师叔师伯们,以及鼻青脸肿的众多师弟们,仍觉得今天过得十分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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