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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上去,这件事没有他们,也是能够推进的,只是少赚了许多,让人感到可惜罢了。薛瑜似乎并非是以一个对立面的人物和他们说话,而是为他们着想的朋友,甚至像是家中筹谋商路的孩子或是管事,投钱完全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田地的收入比起商业,虽然重要,但根本不够看的。连平日里只是和其他庄子做些小买卖,最远不过派人跑过雍州的士族家主,都要沉醉在描述出来的大富大贵梦境里。黄金白银,珠宝玉器,想要更好的享受,什么不需要花钱?
薛瑜适时加入了入股后想撤回的时候可以全额撤回的保底,加上股东购买商品优先权和折扣,稳重派便动了心。贪婪的人则被参加商队和可能掌握所有工坊的秘密打动了,接受查账、接受派人进入商队等等,出工出力的鸣水工坊只要钱,不会干涉士族的任何事,他们付出一两银子,可能拿回来的就是翻倍的利益。
越不要求回报,越让士族们肯定这件事就是皇帝拿出来的定心丸,此刻他们考虑的已经不再是要不要参与,而是参与多少、如何参与。
对销往国外的态度也从怀疑,变成了犹豫。他们在楚国的倾销下活了太久了,对楚国的迷恋只是被肥皂与澡豆的冲突打破了一个小角落,习惯性的不自信让他们犹豫着,只想选择在齐国内部稳妥地将钱赚到口袋。
“……商队组建也要到春暖花开再出发,诸公还可以再考虑几分。”薛瑜说完最重要的部分,后面的就由陈关代劳,娃娃脸上带着笑,十分具有亲和力。
薛瑜看着还在沉思,或是与同伴低声沟通的众人,露出一个笑容,陈关接收到了她的信号,话锋一转,“说了这么久,还没让各位仔细看看展示的珍品。接下来就请各位跟着讲解,一一了解。”
这是阳谋,香饵已下。
只要掏钱,这件事就会捆住所有人的利益,进了盘子,这个游戏该怎么玩,就轮不到大士族说话了。
借士族的力倒是真的,没有熟悉商路和其他三国的士族引路,自己开辟一条商路太慢了些。而且树大招风,与其排他招人嫉妒,不如都划拉进来,把蛋糕做大。想盯着齐国的市场,可以,但也要看得到国外的市场。
士族想要吞掉工坊,吞掉为工坊保驾护航的军队,但也可以是反过来,让他们习惯之后,变成齐国的力量。
组织宴会的一方越表现得不在意他们到底会不会答应掏钱入股,越显得这件事只是拿出来作为补偿。刚开始介绍展柜内的商品没多久,彩棚中的窃窃声音都维持在一个极低的状态,刚经历过家主更迭的苏家来人,苏合站出来第一个表达了他的态度:
“苏氏可以拿出七万两,但占比和商队走向,我不能接受刚刚的方案。”
也难怪苏家家主之前自觉能成为钟简两家之后的领头羊,家底的确丰厚,说七万两的时候他眉梢都没动,好像说的是七两。
先前简单提及的拿到钱后各方的利益如何分配只是一个引子,具体的明细自然还需要商谈,流珠迎了上去,与他进一步做意向记录。
看着苏合被领到旁处,还记得之前苏家家主的野望的人,心就提了起来。
薛瑜坐在旁边静静喝茶,第二个人还没出声,忽然棚外传来一个声音。
“钟氏同样可以出钱,三殿下不请我钟氏,恐有挟私报复之嫌。”
中年管事手中拿着一张请帖,慢慢踱步进来。大多数人都见过他,他作为跟在钟大身旁处理事务的管事,深受信任。在这样一个紧张时刻出现,倒好像他才是此间主人,压轴的重要人物。
钟家虽然一次抛下了同为世家的简家,受到了怀疑,但余威尚在,薛瑜收到了在两人之间犹豫着左顾右盼的眼神,淡淡笑了一下,“帖子不曾发给钟氏,不知管事拿着的是哪一家的帖子?既非客人,便送客吧。”
竟是直接承认了。
流珠挡在管事前面一步没退,“钟家家大业大,自是看不上这些小钱的。”
钟家管事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们这样毫不留情。他扫过棚中其他人,等待着他们祈求他代表钟氏留下,狠狠在这块肥肉上咬下一口,乃至——全部抢下。
钟家管事的出现让这次聚会里小士族们的情感变得格外复杂,和展露出无害守序面孔、又有强军在手的皇室相比,背叛了他们阵营的钟家成为了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存在,他们怀疑也畏惧着。
他们被两句话点醒。钟家拿了别人的帖子,也就是有一家要失去赚钱机会。在大世家庇护下做事固然顺利,从指缝里漏出来的几乎足够吃饱,但在这样的大动作里,钟家的态度可不一样。
看之前修路就知道了,要不是工部不允许,三皇子背书给了他们机会,哪还有什么“招标会”?钟家一家就能抢下所有,还没人敢抢,那样所有的名声都是钟家的,没准哪天京城还得从安阳城改成钟氏城呢。
当钟家的面貌不再是领头羊,而是贪婪地驱逐市场上所有人的巨兽,当站在对立面时,背叛的阴影笼罩而下,对钟家的恐惧油然而生。
要是钟家也加入进来,他们,还有汤喝吗?
小士族忍不住看向坐在旁边喝茶,面对苏家更换的新要求一个字也没敲定,完全不为所动,只等着所有人考虑好再慢慢谈的三皇子。有之前的公平印象在,初次出现在朝中就烧了三把火险些烧翻了所有士族纨绔的三皇子,竟也变得印象可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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