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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工坊里工人越来越多,只观察筛选品格低劣和探子的观察期不足以改变所有人心里的固有认知。原本在流浪中被打破大半的家庭宗族束缚,慢慢卷土重来,女人赚钱可以,但当女人压在了他们头上,就像踩到了他们的痛脚。
男性工人可以是忠厚老实、勤勉肯干的,但面对这件事,他们也可以是轻蔑嘲弄的。
有人就有江湖,观念不是一天就能改变,她给出了同样做工念书的机会,却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就好像在修路时,她允许民妇参与,也安排了群贤书社兼职做了孩童托管,但在进入分包修路阶段后,她却不能强行要各家不仅带来男性佃户,也带来女性。
好在,她看到了包围圈子里两个对抗大多数人意见的女性。
“娘儿们读书,有啥子用嘛!早点嫁人生娃娃才对。”人群里有人抱怨道,“看,读了几天书,就张狂得不认师父了!”
寡妇立刻反驳道,“你们不读书,就也想让别人不读书认字吗?我们学了字,懂了道理,就能教给孩子们,我们更聪明,孩子们也更聪明,这不是好事吗?你这样一直阻止,是不是外面来要害工坊的坏人啊?”
这话说得重了,从这个思路去想,其实女性认字如她所说是很有用的,在人群里抱怨吵闹得最厉害的一部分人被盯住了,“我发现你们新来没多久,是不是真不想看工坊好?”
仔细看,其实能发现寡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她咬着后槽牙,缩在衣袖里的手也握成了拳头。或许她也在担心,喊着要三殿下来评理,如果薛瑜和其他人的想法一样,那该怎么办?
看着寡妇把事情引去了另一个方向,薛瑜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出面了。
她给出了规则,而有人抓住了公平的机会,这就够了。剩下要做的就是,维持这份公平,和在外界将这个试验场的结果推广。
方锦湖绷着脸被薛瑜派了过去,“我为殿下女史,殿下命我传话,头名不论男女。”
薛瑜没有扶持任何一方,却又扶持了其中一方。
寡妇偏过头,眼圈红了。少女捂着脸,不知为什么感到心潮澎湃,想大叫,又想磕头。她尚不够明白,有时候,公平才是最难得到的。
姜匠擦了把汗,要上来见礼,就被一记眼风定在了原地,“另外,姜匠当真确定这次匠学之试,此女为次名?”
姜匠哽住,从方锦湖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暗示,抱着侥幸点了下头,就听方锦湖宣布,“姜匠老眼昏花,不堪为师,回行宫待命。”
竟是直接把他罢免了!
薛瑜让人来传话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刚刚还叫嚣着的人顿时像一只只被揪住脖子的鸡,闭了嘴,他们四下寻找薛瑜的身影,却什么也没找到,不得不面对现实。吴威脚下生风走到前面,大声宣读出第一为两女一男的鸣水中学考试结果。
而人群中之前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人,被借来的百人队里几人分别押着离开人群,严肃威胁着,“不许乱动,谁让你们来的,老实交代!”
这下,完全坐实了刚刚寡妇的怀疑,在人群里附和着骂人的男人们看着一部分人被带走,心中慌乱,总觉得是不是自己中了外人害工坊的圈套,又气又疑的人再想说闲话都要掂量着来了。
刚刚为两个女人说话的其他的考生松了口气,大声解释起为什么少女是匠学第一,对少女最后的质疑也散去了。末了他们齐齐施礼,“殿下英明!”
看着人被押走,人群中风向一转,姜匠这才心慌起来,“方女史,女史!”
方锦湖才懒得搭理他,走到两个女人前面,从衣袖里摸出两个折成方块的纸,“殿下给你们的。”
医科得了第一的少年凑过来,眼巴巴看着他,方锦湖摸出另一块交给他,在期待的眼神里飞快走掉了,让等着听有关三殿下的嘱咐的少年只能低下了头。
折纸是薛瑜在离开前写好的,她询问了吴威三人的姓名,逐一写下寄语。
“xx,鸣水综合中学第一届xx考核第一,你陪伴着鸣水从无到有成长起来,你的付出与努力,你的成绩不会骗人,你的未来也不会。”
比起学的文绉绉的课文,这些话可以说是直白到了极点,但三人里没有人觉得这些话可笑。寡妇看着纸上的字迹,忍了许久的泪水落下。
她小心摩挲着最前面的“黄芪”两字,这是她旁听医课时,自己起的名字,只在后来登记时会用到,别人只会叫她“牛黄氏”或者“黄大娘”,好像她只是承载这个姓氏的影子。但今天,这个名字却被用了两次,一次是吴管事大声宣读的第一名名字,一次是身份高贵的三殿下,亲自写下了她的名字。
两个女人的纸上比医科第一的少年多了两句话,“第一就是第一,与男女无关。读书学艺,莫忘初心,祝你能有更好的生活。”
折纸内容方锦湖是看过的,但他没有留下看看后续,而是一路疾驰赶上了提前离开的一行人。薛瑜骑着马放慢速度,在临近月中越发明亮的月光下慢慢走着,听到后面赶来的马蹄声,没有回头,“回来了。”
薛瑜没得到回应,也没在意,等到了队伍成员到齐,一夹马腹冲了出去。方锦湖沉默地跟在后面,直到行宫在望,才忽然唤了一声,“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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