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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店的主人都这么淡定,看来就是县衙要检查罢了,他们跑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过?估计是那个屋子里的人犯了什么事,才闹了这么大动静。
    破门的屋内, 杨九诊着脉,牙齿都打起了战,鼻子里堵着刚撕下来的衣袖布条,聊胜于无。他与师兄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眼中的凝重。
    “高师兄……”
    杨九刚开口就被瞪了一眼,高医官以袖掩鼻,询问道,“你何时发的热?这些天除了吃饭,去和谁碰过面?”
    倒在床上的男人脸上泛着潮红,哼哼笑了两声,呼吸有些艰难,“对,我是病了。叫官差来,抓我,我也要死个明白!”
    “哪个要你死,是你要别人死!”杨九眼眶通红,他一路颠沛走到鸣水,路上是听过疫病传言的,鸣水工坊的防范大多也是针对时疫,他如今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没有及时发现。
    男人对此无动于衷,高医官看着他,“生病就要治病,藏着掖着只会伤己伤人。我们只有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热开始生病,才好去找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得病,才好为你治病。况且,你听谁说的生病就要被关进牢里?”
    男人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坐起来要去揪高医官的衣领,“不用——”他看到两人后退,自己也尴尬地后退了些,“不、不用死,也不用被抓起来,是真的?”
    如果有机会活下来,没有人愿意去死。
    高医官看着他,点了点头,男人泪唰地落了下来,被击破房门已经是最后的抵抗,他如今只能怀抱着说了就不会死的希望,竹筒倒豆子般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我听说京城来了群楚人,爱貂爱狐,小玩意可爱就肯花钱,就趁着开春从梁州那边林子里收了些小家伙带过来。猎户们嘱咐我说这些家伙奸猾,要用泥封好笼子,不然容易跑掉,我也就听了。一路怕它们跑,入城都是塞银子含糊过去的,原本只打算在鸣水待一天,第二天赶紧去卖掉,我琢磨着到京城也就赶半天路,万一到了地方小家伙们恹恹不精神卖不上价就遭了,可、可……”
    他嘟嘟囔囔说了一长串,突然卡了壳,露出惊恐的眼神,“……我敲开泥壳,里面几乎都死了,还剩两只也是病怏怏的。笼子里的吃食还剩大半,他们互相吃着腐烂了的尸首,眼珠子都红了。我怕出事,就多留了一天,想着要是实在不行,鸣水也有会制皮的猎户,剥了卖皮子也行,可到第二天再去看,全死了、死了……”
    兴许是那个画面冲击太大,男人缩起了身子,“走南闯北的,谁不晓得狐仙得罪不起,我这也就是一时贪心……我没敢动尸首,挖了泥把它们都封了起来,想着不让我卖,我带回去埋了,再多宰些鸡鸭给狐仙告罪。但也没走成,当晚我就烧起来了……”
    杨九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进门后始终感觉哪里不对,他四处瞧了瞧。屋中凌乱摆着桌椅,包袱和随身的箱笼都在桌上,地下呕吐物的痕迹不少,脏得看不出原形的抹布丢在一旁,疑似血痰的痕迹在床周围比比皆是。
    床是喜儿专门请人打的大床,下面有很大空档。杨九猛地弯腰,在床的阴影里,看到了一个人,死人。
    死者口中塞布,染上的血已经变成了褐色,面相扭曲,死前经历了不少痛苦,疑似窒息而亡。
    “别看!别看!”
    男人尖叫起来,他想趴下来阻止杨九,却被高医官压制住。
    杨九抬起头,复杂地看了一眼男人,“你从梁州而来,随行的仆从要守着车上的货,他先发现了笼子不对,然后染上了时疫。你为了掩盖住这件事,好成功进京赚钱,就把他捆起来丢在床下听天由命。然而事情不巧,你准备走的当天,你也发起了烧。”
    在逃难路上,这种人太多了,杨九也见多了。
    男人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杨九,破风箱似的抽着气,努力辩解,“我……我也是没办法。鸣水查得太严了,谁让你们查得这么严,不然我早都走了,也不会损失那么多小家伙!你们又是不让人进城,又是反复追查,我关进去了再出来什么都晚了!况且,谁说这是时疫?”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兴许、兴许不是呢,就是风寒罢了,扛一扛……咳咳,也就过去了!”男人望向高医官,期待地问道,“我就是少说了几句,事情都没瞒你们的,你们会治好我的,对吧?”
    他在自欺欺人,两个医者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高医官没有回答他,望了眼杨九,“你守着,我去报告。”
    客店后院停的都是各个商队的马车,按照住处编号排列,找到病得快死了的男人的马车并不难。看着平平无奇的马车,许是心里作用,总觉得有股腐烂的味道,正从重重泥封下飘出来,得到了通知的喜儿的心腹,只觉得凉气从脚底窜了上来。
    找到病源的同时,客店外,江乐山也带着医官们回来了,等着县学开学准备入学的赤脚游医小分队的部分人紧跟其后。
    第一个接受诊治的就是薛瑜。
    被冯医正离开前顺手塞来的两个医学生挨个诊过一遍,才松了口气,“殿下无碍。”
    紧跟其后的是侍卫队伍,看着魏卫河紧绷的脸,薛瑜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带来的人并不多。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所有人都能安然离开。站得远远的江乐山露出一个笑,“如此,殿下可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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