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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称轻车简从只有两架马车的商队,马车里却是价比千金的金贵物,比起他们要带回京中的香膏等等,韩北甫就算再怎么期待自家的布料,也没脸说出来益州布比香膏昂贵的话。
于是,自请出京吃了不少苦头的韩北甫学会了打感情牌,“这可是殿下辛辛苦苦点名要钻研的白叠子花制成的布匹,做好了第一批布料,怎么能不带给殿下看呢?让殿下看到我们成功了,带着好消息回去,可与已经做出成品许久的香膏不同。你们说是不是?阿白点头了,陈莫,你觉得呢?”至于已经兴高采烈在信里夸耀过益州布的事,韩北甫选择性忘记了。
“……我说过,我不姓陈。”阿莫冷飕飕地盯了他一眼,“阿兄的香膏也很好。”
韩北甫自然是满口夸奖,赶紧打哈哈过去。他也是送别时一时口快,忘记了陈莫的忌讳。按他想,两兄弟都是孤独园陈安收养的孤儿,阿白大名陈白,阿莫不姓陈姓什么?可阿莫每次只是辩驳不姓陈,却从来没说过自己姓什么。
“太守,您看那个是不是想来问做工的事的?”韩北甫等得无聊,忽然听人提及招工,眼睛亮了,“哪呢哪呢?”
虽说益州不太适合种地,但农田也是有的,春耕时节绝大多数人都在忙着种地,也有一部分还在采矿。因此,他们放出去的招女工的风声,硬是一两个月都没人过来打听。到现在也只有两个清颜阁先前照料白叠子花田的小丫头,跟着山寨里走出来的山女学织布,可以抽线的花苞不足暂时不需要扩大产量是一个原因,但的确缺人上门也是一个原因。
韩北甫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他的决策有误,忙着去搞好山中关系的商队又不是他自己的班底,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而太守府原本的属官们折腾了半天,消息传是传开了,但仅限于官宦富足人家后宅女眷之间,一般来说,不是家道中落,这样的人家怎么会让女孩来做工?
满心期待着实现之前薛瑜在信里说的农田不行可以培养果树,耕种不行可以培养女性纺织,看着妇人站在那里东张西望,韩北甫看到的就是未来的益州税收,努力做出最和蔼可亲的表情,让人过去询问。
等妇人望过来时,一个面容稚嫩却装作老成持重的少年人,看着颇有几分傻气。妇人隐晦地打量了几眼韩北甫,碎步走过来,娇声询问,“这位掌柜,奴听闻只要会织布,就可以来此处试试,一月按织布量结钱,莫不是骗我吧?”
韩北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妇人脸上僵住的神色,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在京中时的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的记忆早都被他抛在脑后,如今习惯了和兔子一样,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战战兢兢的织布坊四人打交道,而他另一个可以打交道的女性,则是经常和伍二郎一起穿着藤甲巡城的伍九娘,猛地又遇到一个娇弱妇人,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
“在下并非掌柜……小临,去请掌柜来。”韩北甫抱歉地微微拱手,“我还有事——”
“太、不是,太糟了,郎君,咱们请的人还没到,小的去路上瞧过了,跑去了一里都没人,别是骗我们吧?”被派去确定寨中来人的属下匆匆忙忙跑过来,在看到韩北甫对面还有人时急急改口,眼巴巴看着韩北甫,指望他拿个主意。
“再等等。”韩北甫对突发意外头痛得很,“上次不是记了路吗?再过会还没等到人,就去看看,万一是什么事绊住了,咱们也好去帮忙。”
“郎君果然英明!”下属马屁送上,被韩北甫无语赶走。但这一下,他刚刚要躲的理由没了,去坊中叫两个暂代掌柜的人也没回来,按照对山女们的了解,他估计是又在沉迷织布,非得织够一尺才会出来见人,一时半会怕是等不到了。
“郎君应是与掌柜相熟,小小年纪,年少有为呀。”妇人捧了两句,有些担忧地望向坊中,“若是掌柜有事忙碌,便不打扰了,我寻活计做也不着急的……”
说是不急,但声音哀婉,处处透着门第娇养出来的气质,可身上穿的衣裳却不太好。韩北甫估计是出了事急用钱,本着能帮就帮的心思,截住话头,“在掌柜的那里我的确有几分薄面,若娘子信得过,我便带你进去瞧瞧。”
他倒没说谎,织布坊算是官办,不考虑平时都是他供着做负责人的山女的话,论起来所有人都得听他的,可不就是有薄面吗?
妇人眼睛亮起,“真的吗?那可真是多谢郎君了!”
韩北甫干咳一声,引路走入坊中。织布坊前院修得狭小,只有两个守门和洒扫的仆从,作为太守进来自然是不会受到阻拦的,韩北甫一本正经带人走完了他兴冲冲设计完后从没使用过一次的询问和测试流程,感觉姓刘的妇人的确可用,才领着进了后院。
穿过一堵墙,哒哒的梭声就明显起来,后院的屋子都被打通,织机与原料摆放井井有条,丝毫不显得拥挤。韩北甫听着身边妇人“这是什么织机”“天啊这种布料我完全没见过”的小声惊叹,心中骄傲极了,刚伸手捻起一团小丫头在缠的线,想指点妇人以后大概的职责,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他偏头看向仍笑着的妇人,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前方传来的一阵惊呼,“让开!”
韩北甫被从前方抛下织机扑过来的山女推开,一时失去平衡跌在了地上。猛地拿出匕首刺向韩北甫的刘娘子被山女挡住,两个纺线的小丫头吓坏了,惊叫着向后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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