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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究其根本,按规矩看,有了官位,领了兵,就该有机会,去守一城或是入其他将军帐下效力,只不过伍九娘是女子,就要被反复质疑。
薛瑜有些庆幸,现在伍九娘没站在这里,不然她真的挺难猜测,听到这么多否定后,伍九娘还能不能坚持有领兵的念头。
她看了看毫无阻止意思的皇帝,“诸公所虑,正巧让小王想起一事。我于东荆封地,该有三千亲兵,如今尚只招到了一个零头,也缺些得用将领。伍氏女之功折作实职,约能领一千兵卒,既其无处可去,若她能招够人数,做个亲兵统领应当也不会影响什么?”
“这……”
眼色在政事堂内乱飞,这个皮球本就是薛瑜造出来的,如今她主动要接手,算是解决了一大问题,但想到薛瑜的身份,难免让人犹豫起来。
钟家已倒,看这样子,四殿下也不会有什么动向,襄王继位是他们飞快意识到的事情,伍氏女做了襄王手下亲兵统领,光亲近就不是旁人可比。前几代齐国帝王身处军中,同袍兄弟们皆手握重兵,薛瑜虽是个异类,但也有例可循。等到以后,如今的亲兵统领,不就是明日的护国大将?
想到此处,懊恼没有早点攀关系或是介绍自家子弟的心思,一时浮成一片。
不过……都到这个份上了,襄王还要去东荆?难不成是他们想错了?
也有人看着俊秀的少年,目露了然。早就听闻襄王风流,恐怕亲兵统领是假,要这么个人才是真。
薛瑜被他们看得发毛,紧接着道,“况且,按军中例,既许其军功,如今又立功劳,本当获官。人无信不立,如今安阳城中别国人多,饱学之士更多,难道,要传出消息,让天下人看我们齐国笑话吗?若伍氏女为儿郎,诸公可还会这般难以决断?男女为阴阳,天下其数各半,陛下志在天下,既为英才,莫非只要身为女子,便要拱手相让,请她们离开齐国、另寻明主吗?”
政事堂内,几乎所有人脸上都火辣辣的。若伍氏女为男,今天这个议论压根不会开始!听前面,他们还想着此言有理,不过给一个机会罢了,听到后面,却出了一身冷汗。
阻碍皇帝求良才,这绝不是他们本意。尤其是从襄王口中说出来,简直是指着鼻子在骂,“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臣等绝无此意!”堂中除了薛瑜与韩尚书令,皆向皇帝拜倒。
“起吧。此事,之后再议。”皇帝挥退众人,示意今天议事到此结束。大臣们一看天色,竟是已经到了下午,纷纷告退。
皇帝始终对伍九娘的处置没有表态,就是最好的态度,薛瑜赌的就是他更想要统一,而非考虑男女之别。在这个时代,谁会不想要“天下英雄入吾彀中”呢?
女性的生育能力让乱世初稳后大肆鼓励寡妇改嫁,而看到女性能力的君主,也不会放过这样的下属。
初步来看,她赌对了。
薛瑜本也想跟着他们离开,私下打听一下露出了只是担忧女子不行,而不是觉得女子肯定不行的官员的想法,好对症下药,给人想办法洗洗脑,在下次议事时提出来争取正式通过伍九娘领兵的事,只是刚抬脚,却被皇帝叫住。
“老三留下。”
经历了一轮惊吓后,堂中臣子走得飞快,很快就只剩下薛瑜与皇帝两人。
“你打算何时去东荆?”皇帝开口问的问题完全超出薛瑜预料,她有些不明白问这个做什么,算了算时间,“约莫二十五日。”
“想好了?”
薛瑜有些疑惑,俯首称是,“鸣水之事待交接结束,由医令将技法传向四方,再修改些堤坝等工匠之事,儿手上的事就了结了。黎国使臣已出行多日,之前儿耽误了不少时间,便想着早些出发。”
皇帝点了点桌案,“册太子之礼,再短也需一月。冠礼遇上大案,本就行得匆忙,这次再简单略过,莫非要让他国以为我大齐无人?”
册太子?
册谁为太子?
薛瑜的心砰砰直跳,她想起之前皇帝答应的亲自为她加冠,虽然最后没有实现,但皇帝再次主动提起,说明他并没有忘记。
和封王的加冠不同,这次,是实打实提起了立储的事。
薛瑜反应过来,皇帝说之后再议,为的不是已经基本被她说通的让伍九娘领兵的事,而是因为伍九娘要领亲兵的前提,是她前往封地。而册了太子,就无所谓封地与否,今天的议论就不再成立。毕竟,以伍九娘的军功,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做太子亲卫统领。
她本以为还会有些日子,让她在东荆做出成绩后,才会面对这样的话题。虽然期待过许久,但真正听到时,薛瑜的心几乎要跃出胸腔,人却像被劈成了两部分,在激动的同时,矛盾地很快冷静了下来。
薛瑜俯身叩首,听到了自己平稳的声音,“陛下,儿臣以为,册封礼为国家大事,还是留待之后为好。”
她说得尽可能委婉,但也改变不了拒绝的现实。
皇帝过了许久也没有叫她起来,薛瑜额头贴在青石上,久违地感受到了室内的冰冷。
太子之位虽好,但就像先前沧江关战报传来后,对她的吹捧一样,都十分虚无。
现在朝中武勋官员对她的认同与接受,不过来源于皇帝的态度,和她表露出的会延续皇帝政策的态度,文臣士族刚被她绑上船不久,与其说他们是接受她,不如说是畏惧皇权,喜欢她带来的利益和心慈手软。或许,还有些是来自她拿出来的小玩意的好感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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