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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此。”
对神射队伍军功计算与赏赐都不少,跪在下面的兵士们神色都压抑着激动,若不是还要守礼,怕骑尉加训,恐怕现在就能跳起来欢呼跑圈了。
礼官最后打量了薛琅两眼,从营中告辞,薛瑜私下拜托他的事还没做完,他一时半刻还不能回转或是好好睡一觉。
说来也怪,襄王不做旁的,却请人寻觅各处的粮种与土壤,也不知是要做什么,但这也不是襄王第一次做出让人难以理解的事了,前面的成功已经让留存在朝中的臣子学会了不先跳出来指责,而是等结果出来再看。没办法,脸疼,之前不信或是挑衅过的人现在买清颜阁和鸣水的东西,都得遮遮掩掩。
礼官走后,骑尉点名开始发放已经从金子换成了大把铜钱的赏赐。铜钱被摆在两个大箱子里,几乎要溢出来,视觉冲击感极强。一百号人围着两个箱子,被铜钱的光晃花了眼,远远看着这边的沧江关兵卒们,简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被叫到名字的兵卒高高兴兴揣着一怀的铜板回去,虽然心里都明白这些铜板在调离时一定会成为拖累,不得不再换成银子,但此刻沉甸甸的重量,不过是幸福的烦恼。喊着晚上要枕着铜板睡觉的人,尽情宣泄着快乐。
薛琅是最后一个,轮到他时箱底还有一层铜板,骑尉示意他把两个箱子扛起来,跟自己回去。进了屋,骑尉才拍拍他肩膀,“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没有。”薛琅抿着唇。谋反大罪,以他的微薄军功,什么也做不了。脑中一抽一抽地疼,他没有向骑尉申请熬药,只是沉默地忍耐着。
看着一直抢着做事,热情洋溢的少年变成这样,知道是嘱咐没有生效,骑尉心中也犯愁,他叹了口气,“陛下本是不许告诉你的,你知道了,也都忘了吧。”
薛琅眼珠动了动,抬头望向骑尉,急切恳求道,“头儿,我想回京。”一股火灼烧着他的胸口,与头痛折磨得他只想尽情发泄,不考虑后果,不考虑未来。
骑尉愣了一下,就听少年继续道,“按照您之前说的,从梁州离开,应该下一步要去西南与东南丘陵加训。如今我箭法最强,提前休了返乡探亲假,回来也不会拖大家后腿,您也好安排我们去边关战场。”
他语速飞快,骑尉却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京中传来的消息里,也包括了他只有攒到军功,升上校尉后,才能回京。
校尉次于各类将军,可以说是在正式独领一军的将军之下,低等将官的最高职位,升上这个位置,手中也会有一批军卒听命,而不是再像百夫长等人一样,只能听命行事。
但好是好,升上去的军功一点不少,起码得边关有了战事,或是出了旁的事立功,才有机会攒够。对薛琅而言,这是一个极难的任务。
骑尉不明白陛下的心思,但从礼官那里打听到京中的消息后,总觉得,这是否是一种放逐,或是一种保护。
“我们神射成军后,本就特殊,我们是尖刀,是利刃,享受着优待。没见那群沧江关的家伙成天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吗?他们能休假,你就也想休,那你怎么不去和他们换换?”骑尉心思转了几圈,虎着脸,“在你们一个个攒够升到校尉的军功前,谁也别想回去!”
薛琅说出口后,便不敢去看骑尉失望的眼神,骑尉的声音像一记记重锤,敲在他心上。他慢慢冷静下来,想起曾经对薛瑜的许诺,终究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不做了”。
人皆有私心。
他迟了,这就是天命,只是事到临头,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少年脸色发白,晃了晃,看着有些可怜。骑尉缓和了口气,“不要犯傻。你想托人带回去什么,礼官倒是能帮你,怎么样,想好了吗?”
薛琅摇了摇头,骑尉感觉这件事过去了,摸出之前礼官送来的布包,小包袱里都检查过了,什么不该有的都没有,他这才敢放心交给薛琅。
“京中托人送来的,看看吧。”
薛琅接过包袱,打开前竟有些怯意,“这是……”
他看到了一个箭囊。
箭囊与其他的没什么不同,完全不符合千里迢迢送来的身份,里面插满了箭矢,薛琅心有所感,拔出所有箭,就见箭囊的皮制边缘刻着两个小字。
平安。
被箭矢带出来的藏在箭囊深处的纸条上,只写了两句话,“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箭丰器利,待吾弟归来。”
之前忍下去的泪意,汹涌而出,薛琅抱着箭囊,嚎啕大哭。他的恐惧与畏缩,被来自兄长的话点破,明明一句也不是在安慰,他却像是孩子又有了依靠。
骑尉检查时看到了这张纸条,但上面什么京中消息都没有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看着薛琅哭够了,才拍拍年轻人,“好了好了,想通就好。是不是头疼了?正好送来了新药方,走,给你熬药去。”
来自身份的微小优待,大约只体现在了药上。薛琅一声不吭地跟上去,握紧了手中箭囊。
礼官在沧江关只待了两天,就带着查得差不多的伍正等要被斩首的案犯,与一直被留在沧江关,虽然没有羁押,也和软禁差不多的伍九娘一起,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最后,薛琅看好的那根簪子留在了自己手中,回头在集市上寻小贩买了新的,被捎上了礼官的马车,和它一起送到礼官手中的,还有一对雕功极为拙劣的木头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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