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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瑜晃了晃脑袋,把悲观想法摁了下去。
晨光初亮,王府后半部分的亲兵训练场上同样早起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晨训,食舍里正在炖熟的饭香和肉香变成了一把把小钩子,催促着他们完成训练。薛瑜刚到,就感受到明里暗里偷看的眼神,回望过去都是年轻人,被她的目光扫过,都下意识站直了些,跑得更快、练得更猛了。
薛瑜对他们笑了笑,完成基本训练,喊了魏卫河来对练。魏卫河长于刀法,大开大合之间能看出性格与军中正统的意味,虽然也有锋锐的杀人招数,但打着打着就能让人平静下来。
咔嚓——
木刀木剑相撞,用力更大的剑收势不及,瞬间断开,飞起的木屑被魏卫河一手挡下。薛瑜抹了把汗,随口问道,“如果不行,五月初一你带兵送崔小郎去龙江堤怎么样?”
魏卫河摇了摇头,“第一卫要守卫殿下,伍九会平安回来的。”
薛瑜解着木剑手柄上缠着的绳子,“我要你去呢?”
“臣自当领命。”
薛瑜只是随便问问,没听到什么建设性意见也就抛下了,把解开的细麻绳递给他,“缠了剑柄虽然顺手点,但一次也用不了多久,何必让人费这个力气。”
兵卒们对练时用的都是木刀木剑,损耗品也容易取材,薛瑜对打原本是要上真家伙,但方锦湖送给她的那把长剑,不仅与东齐开国之君佩剑名字相同,在材质上也有些名剑的风采,在不小心把魏卫河的佩刀磕出豁口后,两人就换成了木制品。
魏卫河没有回答,薛瑜发泄了郁气,也没等他回答,看见陈关来寻,就摆摆手放魏卫河回去操练下属,近两千人要魏卫河操心,担子还是很重的。
“怎么了?”薛瑜问陈关。
陈关笑得有些坏,“东西清点出来了,早上摸黑又送来一批,臣来请殿下过目。”
王府的仓库薛瑜是没去过的,但她也记得一路从京中过来大约带了多少东西。开开库房,面前一片宝光闪烁,数量起码比她带来的翻了个倍。
“……哪来的这么多钱?”薛瑜看着不过没严词拒绝三天就收到的礼,有些无语。
多的有送金子的,少的有送银封的,高雅些的是字画,普通些的是水精珠宝,名头五花八门,还有给流珠送的钗环。薛瑜一问,因为在山下被好声好气堵住两次,流珠干脆在山上不下去了。
唯一让人有些好笑的大约是,送银子的那一个小箱子里,四周垫了厚厚的绒布,看着满,其实没多少钱。
薛瑜看了眼归档标签,“怀阳县令?”
陈关在旁边核对记录,“钱满仓,家中有二十亩地,普通乡绅,娶妻后被推官入朝,在本地为官,隔壁怀阴县令是其妻弟。他送来的数量大约是家中田地两三年的余钱,不太出格。”
薛瑜:“看出来了。”那箱银子明显是为了撑场面做的样子,要是她真的是来搜刮金银的地方主官,这样的行事大概反倒要吃苦头。
“要是问卷答得不错,就点出来多用用。县令这些官员们送来的礼,都和问卷批示一起,大张旗鼓送回去,就说……是我拨给县里的钱,拿着带人在闲暇的时候完成问卷里的要求。”
薛瑜回头看到江乐山到来,“问卷应该改完了?有没有特别糟的,正好让人去立个典型。”
江乐山手中捏了两份卷子,微微一笑,“怀阴县令。”
他细细讲了一下怀阴县令做的烂事,倒也不至于伤天害理,这个人在县中评价也不错,主要是抢功抢得太狠,人又是个草包,不然之前禁军来查案的时候就已经捉出来了。别人是和自家亲近,有什么好事想着帮扶族中,他不一样。
先是拿自己下辖的贫田去换了怀阳县里的公田,每年交上去的税收好看,政绩也漂亮,去年还评了个中上,再攒一个中等以上的评价,就能升官了。都是公田,到底归属哪里,佃户们管不着,就得看县令们怎么谈,或者太守怎么解决下属矛盾,但怀阳县令是他姐夫,当初从乡绅土财主能过渡到士族还要多亏了他家,也就认了这个亏。
接着是他的伴读,被一起带去上任后就做了他手下吏目,捉刀处理过不知多少事,但走出去一问,都是怀阴县令的功劳。伴读一家到现在还是清贫的佃户,无人知道名声,无人知道才华。
平常还好,能给他混日子躺在别人铺的路上一路滚到终点的机会,但作为薛瑜治下的县令,让他占着位置就有点不合适了。
薛瑜接过两张卷子一看,两张纸上字迹略有不同,但能看出来筋骨和小习惯的相似,一份答得相当漂亮,另一份写得密密麻麻,却不是关于政绩的答案。
“……怀阴县令德不配位,恳请襄王殿下明察。”
“有意思。”薛瑜笑了,伴读算不上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要是真有这个治理的能力,她也不介意动动手。
“就他了,怀阴县令欺上瞒下,罢官回乡反思半年。反思期间,本王为他着想,让他的亲族怀阳县令兼管两县,怀阴这个伴读,提上来做怀阴县丞,该发的任务照样派下去,到底怎么样,年底就知道了。”
问卷能看出谁在做事,谁在偷懒,而吹嘘夸耀的内容,除了一些太离谱的,薛瑜都会修正后让他们把吹嘘变成现实。实在吹得太过完成不了,也能留下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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