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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和被抓了壮丁的使臣队伍都不在工地上吃饭,崔齐光收了纸笔,没像使臣队伍里其他人一样,往工坊或远处苜蓿田去,和齐国人多打些交道,只闷声不吭往回走。路上,他忽地听到拐角阴影里有人说话:“伍将军好些天没回来了,会不会是回齐国去了?”
“唉,回去了咱们能怎么着?齐国穷是穷了点,但人家过得好啊。”
“什么穷,没听堤上的李匠说嘛?他以前还是楚国来的呢,还不是觉得齐国好?你说,等伍将军他们回去的时候,能不能求她把咱们也带回去?别的不敢想,给咱们分点活、分点地,安安生生过日子就成。”
“呸,你想得美哦。”
崔齐光沉默着绕路回到住处,夏天夜里不冷,使臣和工匠们住的都是简单的板房,只要不下雨,屋顶也不会漏水。他又一次忍不住去想,为什么他和父祖们都想让黎国变得更好,对百姓来说,却变成了能耕种平安都是遥不可及的梦了呢?
以前使臣入齐时,假作商队管事的家中老仆,如今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屋中摆着饭食。崔齐光食不下咽,问道:“传回信州的信,可有回音?”
老仆摇了摇头,劝道,“郎君还是多吃些吧。天气太热,您身子弱吃不下热食,这是新割的苜蓿,拌成野菜也别有味道。”
盘子里绿油油的苜蓿草,是带队来此的第二卫到了堤旁就种下的,车队马匹不少,从各处山寨缴获的牲畜也多,肥力充足。到时已是夏日,补种稻麦等等都来不及,第二卫却早有准备似的,种下了豆类和苜蓿。
新长出来的大片苜蓿连成一片,出苗后的豆田也郁郁葱葱,让刚到时只剩淤泥和河水的长堤两岸恢复了生机,田地、工坊、民居聚集,不细看,还会以为原本在河堤附近的农户又回到了故土。
意识到这次固堤与他的计划有些差错后,崔齐光就学会了多听多看,学习深思。
赶路抢在夏季汛期前到来固堤,但修堤坝不是短短一个月能结束的事,路上剿了近十个寨子,这些天折返调兵回去扫荡没有解决完的山匪,留在河堤两侧的已近八千人,人畜都要吃喝,第二卫等人明显做的是长期打算。
一方面,光靠从匪寨缴获的粮食,不是长久之计,从齐国运粮,成本高同时齐国余粮也不够,自给自足的最佳选择,三个多月的种植期正好能赶上晚秋收获,保障到时候还在河堤两岸的人能有口粮。另一方面,却是齐国给出的好意,被逼落草的百姓重回平凡生活,在这里有了耕田和家园,也是另类的稳定了下来,给他们黎国减了负担。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出行前齐国居然为他们一行做了这么多准备。
崔齐光叹了口气,“实在不行,等伍将军回来后,我托她问问襄王。或许,他们能有什么消息。”
感激多了,总是挂在口边用处就不大了,他只希望能尽快和国内联系上,回报襄王的付出。从东荆离开后到现在,他相当庆幸之前就提前默写了一部分典籍出来,不然,不管是路上还是来到河堤,都压根没什么时间。
一路上遇到的山匪对使臣队伍的痛恨,让他很清楚之前为什么得不到回信。部分旁人钉在荆州扮成山匪却实际上并不依靠劫掠度日的钉子一个个被拔出来,像是浑水摸鱼,但很明显也是针对他们一行人。
在东荆城时,东荆与兵线后缩后的黎国,还隔着一个荆州,收不到回音也就算了,可在距离信州只差几十里的龙江堤附近,仍没有消息,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黎国国内有异动了。如果收到传信,祖父一定不会不管龙江堤,那么国内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信州守将又做了什么?
想想本国人都不知道,却要回头去求在自己国家境内埋了钉子眼线的邻国打听消息,实在是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被惦记着的伍戈,正打马前行,却不是往河堤去,而是一处被画圈归于齐国开采的矿区。剿了这么多次匪,她身上的杀气一点也不少,让人望而生畏。
跟在马队后的牛车上,新救出来的女孩们瑟瑟发抖,但一双眼都盯着被拴在伍戈马后急速奔跑的男人,男人很壮实,脸上有疤,过去的凶悍一朝散尽,只剩下了靠人力奔跑追赶马匹的痛苦狰狞。
没有人同情他,女孩们看着他和后面像牲口一样被驱赶着的男人们,眼中的惶恐与愤恨交织。
追在伍戈身后的第二卫兵士一半都骑着马,除了原本就是为了抵御劫掠而占山求平安的寨子,其他做过恶的寨子里的金银、牛马、兵器都成了新的战利品。第二卫通过以战养战,成长起来不少,兵器甲胄更新换代,甚至还多了个铁匠能修理甲胄兵器、钉钉马掌之类的。
山路难行,靠双腿追着马跑更是难行,没多久男人嚎了出来,“放过我,我说,我说!”边喊,他边剧烈咳嗽,打斗中受的伤最后都变为了血沫,喷在了地上。
跑在最前面的伍戈勒住缰绳,回头看向支撑不住,脱力跪地的男人,“说吧,北部出了什么事?”
“是恶鬼!是鬼兵!”男人神色狰狞,“鬼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听说戴着个铁面具,怕是做鬼太丑不敢见人。没人找得到他的主寨在哪,他好像也不需要停下来休息,只一路向北攻城拔寨,逼得人没了活路,这不就得往南边跑!你们这些官兵,觉得我下手狠戾,真该去看看他干了些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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