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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念于襄王“拿出皇室私藏书籍总结”的广济天下,或是“不求名利甚至不要求在编撰文书上署名”的淡泊名利,虽然两种猜测尚没有任何一个被当事人认同,私下争论时也没有论出个所以然,但在一件事上,讲师们的态度是统一的。
讲师们在上课时可能忘记做别的,却绝不会忘记宣传这些是襄王所写。
为如何向两个部门说清楚受力和空间几何头秃许久,靠疯狂堆砌高大上词汇配合基础原理形成初稿,紧接着交给人润色完就给到两部做教材的薛瑜,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大作”会外泄出来。
远在东荆的薛瑜:阿嚏!为什么突然有点尴尬?
兴致勃勃了解起故事,在下课后仍意犹未尽的杜小郎,想到襄王的封地就在自己回家的路上,不想离开安阳城的心情忽然就淡了一点。让管事给陪聊的学子一点钱,杜小郎往东市而去。
天工坊一楼幔帐里的展柜,比之前多出了几个,其中最漂亮也是最大的一间里,标着“王三”的署名。
在天工坊坐镇的唐大匠,与近一年前相比,看起来容光焕发许多。竞价会尚未开始,没有意外发生,他自是不需要去招呼客人的,杜小郎远远看见二楼上的匠人,要不是闻见飘来的香味,一句“不过是个工匠”的咕哝差点就要飘出口了。
来邀请天工坊离开齐国去往楚黎的人,每年都有,试图买下天工坊的人也一样,只是人人都碰了一鼻子灰。在齐国又不像在他们本国,被拒绝也只能表示“再也不买了”或是背后嘲弄几句。
但这也正是人们眼中,执掌天工坊的这群匠人的聪明之处。去到别国,自是要被贵族或是新贵掣肘控制。就像来了多少次天工坊、夸了多少次天工坊东西好,也咽不下被匠人挑拣生意、拒之门外的气的杜小郎。
邀请是真心的,想握在手中也是真的。
竞价会大厅中,四处设着风扇,习习凉风驱散空间中的热气,让跳下放着冰的马车后没走几步路就背后出了一身汗的杜小郎松了口气。
没有可以肆意购买的冰的时候,夏日还不觉得有那么难熬,有了冰,就好像离不开冰了。
竞价会的门票是早早买好的,仆从来为杜小郎与管事引路,被幔帐隔出的雅间中,侍女煮就的茶汤汩汩而沸,正是茶沫若雪时候。
杜小郎下意识摸了摸脸,之前看到这新式的品茶法子,发出惊奇感叹,却被人用诧异眼神看过来的糟糕经历浮上心头。
他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端过训练有素的侍女递来的茶盏,将上面用茶粉画出的兰草夸了又夸,等侍女走了,紧张的背脊才松缓下来。
再多说几句,他就要露馅了。
说来也是奇怪,齐国各处寺庙和食肆里流行起的斗茶品茶之风,好像一夜之间爆发出来,走到哪里都有人聊如何品茶更符合古意。
初次见到这样饮茶时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在他夸完新的煮茶法香味醇厚回甘后,一起玩的齐国士族子弟神色微妙,“咦,杜郎竟不知吗?这是从古籍中新得的制法,听说前朝宫中也这般饮茶。楚国文风兴盛,收天下大半之书,应是一时忘了吧?”
听上去是给他台阶下,但杜小郎就是觉得说话的人看着他眼含嘲弄。
被人夸奖后再说起茶的来源,连他自己也要怀疑,是不是自家能力尚不够格,被王谢高门拒之门外,不曾告诉他们这样优美又美味的饮茶享受。
这里的习俗与楚国习俗大相径庭,饮的茶也不似茶膏茶饼,而是茶粉干茶叶,偏偏不管问谁,都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是从古籍里找出来的饮茶法。
在楚国不曾见过的事物,在齐国见了不少,但明明没见过的,却被人当做是楚国也有的东西,杜小郎一时竟不知该认下还是否认。
最后他自然是认下了,还专门花了大价钱,派了身边最漂亮的侍女去寺中学习煮茶方法。听说最具禅意美感的,就是各个寺庙的煮茶手法了。
隐隐作痛的脸还烫着,杜小郎啜饮一口茶,厅中圆形高台上的新一次竞价正式开始。
这次推上来的是一个一人半高的大物件,随着它的出现,嘀嗒嘀嗒的声音也在被窃窃私语笼罩的竞价厅中出现。
奢华却不奢靡的设计,秉承了天工坊出品的一贯特征,出现即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
揭开上面的罩布,旁边负责解说和引导竞价的青年满脸带笑。
“各位,本月天工坊竞价宝物是——福禄送寿钟表!”
钟表?
这是什么?
在座所有人只听过礼乐编钟、圭表和寺院里的大钟,可两个字放在一起,怎么就这么让人听不懂呢?
杜小郎捕捉到关键词,眼前一亮,“这不就是老天要我送给祖母的寿礼吗!”
有着奇怪的“钟表”名字的大物件,最下方的金色小锤不断在透明罩中摆动着,绕着透明罩用宝石和金丝铜丝勾勒出鸣鸟和松柏形状,葫芦藤从最上方垂落,藤上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寓意甚好。鸟和植物栩栩如生,漂亮极了。
上方,一长一短的两根针在圆盘中不停转动,偌大圆盘绘有蝙蝠纹,绕圆盘一圈像圭表和日晷一样,刻着不同的子丑寅卯时辰标注。
每个时辰字迹之间,还有细小的属于一刻的分隔,随着介绍人指出,几乎所有人都能看明白这款大表的是如何用长短指针来指明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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