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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既然忧心,去看看你母妃吧。”他重新看向前方,声音很淡,“不论如何,她都是你母妃。”
薛瑜看不到皇帝的脸,不确定他是什么表情,话头被堵成这样,她只好顺势点头,“是。儿告退。”
出宝德殿时,薛瑜迎面碰到一个中年人,明明已经不再年轻,脸上却有着一股属于年轻人的轻佻散漫神态,穿衣色彩艳丽得像是在玩彩衣娱亲,身上的熏香味极其浓烈,面容既陌生,又隐隐让人觉得熟悉。
两人擦肩而过,对面对薛瑜行了一礼,薛瑜不清楚他是谁,只淡淡的回了一礼。
被常淮送出来后,薛瑜在门前才有功夫询问,“方才那位,似有些眼熟……”
守在门外的陈关望了望殿内已经消失的背影,眉心深折,与她边走边说,“殿下过去不常与宫外交际,这位您熟悉却也正常,他是林侯。”
薛瑜脚步一顿。
林侯?那个花天酒地、孝死祖宗的纨绔?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上去,他进出宝德殿十分随意,要么是真的心大到不在乎,要么是已经习惯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前往清秋宫的路上,薛瑜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忙着和宫中留守的人接触的陈关,与她的思路重叠,不断地回溯寻找着林侯的微妙不对。
走到半路,薛瑜脚下一转,“先去太医署。”
她与林妃这塑料关系,着实没什么好说的,皇帝要她关心林妃,她去太医署看看医案,也好多个话题。
太医署的年轻人和新人明显变多了,被引着齐刷刷施礼,薛瑜有些尴尬,刚走几步,就听背后被她挥退的医者们窃窃私语,“襄王殿下弄出来那个医术概要,你说我们想印书,找襄王会不会管用?”
“秦医令都不许,你还想去哄襄王?去去去!”
倒是有几分活力。
秦思却不在太医署,薛瑜略等了一刻,他才匆匆进门,看他眼下青黑和手指被药材染色的样子,刚刚大约还在地牢里做什么实验。
“殿下回来了。”秦思生出几分喜色,关了门窗,请薛瑜上座,“之前殿下送回来的药,臣不辱使命,有了新的发现。”
薛瑜精神一振。
“发病后的人血会与依靠明香丸研制的新药生出反应,而无病之人服食新药,则有成瘾衰弱之态。”
“参考您新送来的药粉配比,臣试制了一种简略版,服药后十天内,反应与皇室旧疾一模一样,诊脉无法发觉变化,只会有头风、火旺之患。再服明香新药,状态减弱,析出毒素,诊脉隐隐可见毒害,于头上大穴反应最为明显。依照明香新药无法解毒,但分析两种毒药解毒,连续祛除一月后可解!”
“原本毒药反应里,女子中毒所需份量远超男儿。臣久阅前朝记载,公主的发病属无先例,按照记载分析,胎中遗毒或许只会影响男儿,而原毒则不受此限……”
秦思喜气洋洋,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医学上的事,薛瑜听得半懂不懂,但也立刻找到了重点。
薛氏祖祖辈辈的恶疾,原来是中毒。有些毒,知道了来源,解毒就变得轻松起来。如今有了办法解毒,皇帝消除了隐患,自然意气风发。
但这样一来,薛玥的“生病”就显得更奇怪了。秦思语气转为沉重,“臣私以为,公主是误中宫中逆贼下毒。”
薛瑜垂眼倒推时间,试毒的记录里,服药后的中毒反应大概在十天,薛玥发病前十天,正是她的生日宴。
能经手生日宴的,除了林妃,就是宫中光禄寺的人。
薛瑜像吞了一块石头,胃里沉甸甸的难受。
林妃或者宫中多次搜查没搜出的余孽,不至于对当时还是小透明的薛玥下手,目标是她,还是皇帝?
秦思见她神色不好,把脉确定只是过度疲劳,略放了心,以为薛瑜是听说是毒操心家人,连忙补了一句,“殿下不必忧心,陛下早先服药不是病重,而是解毒所致……”
薛瑜回过神,愣愣地重复,“解毒?”
她脸色沉了下去。
后来经过修改的药方,她第一时间交给了方锦湖。但她只知道治病,却不知道会析出毒素。也就是说,她答应了方锦湖治病,表象上却会显示他开始中毒。
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
是不知道,还是他觉得这是她控制人的手段,决定不说?
薛瑜心口憋闷得难受,勉强笑了一下,“此乃天降之喜,护我大齐。对了,我母妃近日诊脉状况如何?”
秦思脸色有些尴尬,“林妃娘娘一心礼佛,清秋宫不见外人,已经一年没有诊脉了。”
薛瑜早就知道林妃怕死,当初那个太医令就三五不时被请来给她诊脉,后来她安排人手管束林妃时,也提前打了招呼请太医署时常上门看顾,起码别让人病死了。其他人还可能大彻大悟礼佛礼到万物皆抛,说林妃能做到这个程度,薛瑜是不信的。
有古怪。
薛瑜告别秦思,赶往清秋宫。她许久不曾回清秋宫,冬日过年时也只是让人去送了食盒,自己压根没去见林妃,此刻站在清秋宫门前,明明还是熟悉的建筑,却从骨子里令她感到陌生了起来。
往前一步,从墙边忽地翻出来几人,挡在了薛瑜面前,“清秋宫封禁,闲人止步……襄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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