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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狗叫,便是兴奋的、撒娇的狗叫。
是遇见熟人了。
高桂花听到邻居家狗的动静,便知道是儿子回来了,出门一看,果然见到儿子拿着用纸包着的几根鱼骨头,正蹲在邻居家门前喂狗。
高桂花喊了一声,“琅然,你回来了?”
少年正将手中包着骨头的纸放到了小狗面前的石头上,摸了两把狗头,这小狗日日接受他的投喂,吃得肚子滚圆,皮毛也是十分柔软舒适有光泽。他摸得分外满足,不动声色缩回手去,听到高桂花的动静,抬头看向她,叫了声“娘”。
这少年便是高桂花的儿子,谢琅然。
他的五官干净,稍显斯文,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下,澄澈透亮,显得格外温柔。
一见高氏出来,谢琅然的一双眼睛立刻弯出清浅笑意,唇畔两个酒窝也随着笑起来的动作显得深了,他虽然长得秀气,但没有太过女气,倒是叫人见了他笑就开心,映在地上的影子长长瘦瘦的,看身形,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年郎。
一看就知道,这小孩平素没少喂狗,小狗与他很是亲近,嘶哈嘶哈地啃着鱼骨,脑袋还直往他手上凑。
谢琅然十分受用,眼角旁边简直要笑出笑纹来。
小狗一身皮毛被养得光滑锃亮,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看起来尤其好摸。高桂花也蹲下身,撸了两把狗,问自己儿子,“你今日去修水车,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谢琅然道:“连着半个月没下雨,河岸水位落了,我在岸上摸了些河蚬,又抓了几条鱼,给张秀才送去了,换了几本书回来,中午在他那吃的饭。娘,背篓里还剩两条鱼,一会儿你给煮了炖汤吧,鱼骨头留着,我还要喂狗。”
啊?修个水车,怎的摸出这么多东西来?高桂花听完,惊了一惊,不过儿子从小就是个她管不住的,常常造出新奇事物,她早就见怪不怪,也就淡然了。
小事情罢了,不值得一惊一乍。
高桂花往他身后的背篓一看,果然见到背篓里有两条活蹦乱跳的鱼,鱼头有用青草拧成的绳子挂着,腮帮子还在一动一动,明显是上岸没有多久。
她惊讶道:“这鱼怎么还活着?”
“中午捉的都留给张秀才了,这是我从他那出来后,又去河边摸的,顺路。”
他说得轻轻松松,却将高桂花吓了一跳,半是担心他下河多了伤身,半是惊讶她儿子怎的感觉时间比别人多,下河摸鱼还能摸两趟。
“以后太阳落了,可不兴再到河边去的,当心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捉去。”高桂花脑海里记着小时候听到的水鬼传说,害怕儿子出事,赶忙提醒,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再看了眼谢琅然穿着草鞋的脚背,上面果然有被石子划破的痕迹,淤泥在伤痕附近挂着,高桂花心疼坏了,“这些河里的野味,娘又不馋,你以后别去摸了。”
小少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喂好了狗,留恋地撸了最后两把狗,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悠悠闲闲地说道:“可我馋啊。”
他还补了一句:“张秀才也馋,我拿着鱼去给他,换了足有四本书。”
“这可比去买书划算多了啊!”谢琅然骄傲道,“娘,我水性好,你就别担心那么多了,快点去煮鱼汤吧,我要饿死了。”
“说不过你,不知道河里淹死会水的吗?”高桂花骂着,将他身后的鱼篓捡了起来,将两条肥胖的草鱼放到了院子里的水缸里,先养着了。
她回头,对谢琅然说道,“今天不给你煮鱼汤,明天再煮,我中午蒸了青团,还有粽子,早热好了在屋里放着了,够你吃的。”
谢琅然听了,埋头就扎进了屋子里。
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不留神,迎风就长,就像柳条抽了芽,瞬间长得老高,平日里到处跑来跑去,消耗也大,吃的自然也多。
要不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高桂花洗了洗手进去,见谢琅然果然像她想的那样狼吞虎咽,简直像饿死鬼投胎一样,没眼看。
若是没见过斯斯文文的吃法,她还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可毕竟瞧过了人家慢条斯理的模样,越瞅自己这儿子越像吃人参果的猪八戒,很是嫌弃地说道:“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也不知道吃这么多,都干什么用去了,也不多长点肉。”
高桂花不满地嘀嘀咕咕,心里纳闷极了,儿子每日吃这么多,净长个头,也不见身上有多少肉。
身量是疯了一样的长,高桂花很想让儿子长得膘肥体壮,膀大腰圆,带出去威风凛凛的,好叫人瞧瞧她把儿子养得多壮实,可惜,饭都吃到狗身上去了,怎么都长不胖。
再加上他那张姑娘似的脸、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白净模样,摆在那些庄稼汉中间,像跟竹竿似的,一掰就断了,怪不得日日被人喊是文弱书生。
若不是她是养大他的那个娘,在路上见了他,她也得当这孩子是个没力气的绣花枕头。
谢琅然不怎么听话,只顾埋头苦吃:“慢一点天就黑了,家里灯油快没了,我当然得吃快点。”
高桂花一时沉默起来,露出有些窘迫的神情。
“娘,您也不用担心,快到夏天了,天黑得越来越晚了,灯油肯定是够用的。”转眼几个青团落肚,稍微垫了垫肚子,谢琅然也不再是刚才那饿死鬼投胎一般的干饭架势,吃得稍稍慢了一些,反倒问起了高桂花,“娘,今日家里是否是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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