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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傅莹珠第二次在周府借住这段时间,傅明珠从别庄回来了。
这一趟回来,为的是奔丧。
赏为夏,罚为秋,九月一过,白露降,寒蝉鸣,也到了秋后问斩的时候。
府尹将陈氏的问斩日定在了十月。
且不论陈氏在牢中的日子如何,傅明珠在听说自己的母亲被下放监牢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听说陈氏当年的所作所为,傅明珠浑身乱颤。
曾经,她视自己的母亲为榜样,这些日子在别庄吃苦受罪,不过是靠陈氏教她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苦撑着。
可如今陈氏成了败犬,那在傅明珠的眼中,她曾经说过的道理也变得一文不值!说是让她忍,让她撑,可是母亲啊母亲,您自己不也是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吗?
一个落得满盘皆输下场的人,说出来的道理哪有什么重量?都是一些无用的废话!
傅明珠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母亲愚蠢,若非愚蠢,又如何被人抓住最大把柄,扭送官府?若是她掩藏得好好的,今日,母女两人就不必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也不必让她落入千人弃,万人嫌的境地了!
今日她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和磨难,全是母亲带来的!
只是到底是母女情深,眼看着陈氏要被问斩,傅明珠坐不住了,给傅堂容和她外公那边写了近百封信,终于打动了傅堂容,让傅堂容答应她,能让她回来。
不过,和傅明珠想得不一样的是,傅堂容答应让自己的这个女儿回来,并不是出于怜惜,而是傅明珠一次次给他寄信,他觉得烦,就找人随便给傅明珠租了间不比傅府在别庄上的庄子好多少的宅子,将傅明珠塞了进去,让她不要再折腾了。
反正,等到陈氏死了,傅明珠也是要回来奔丧的,早让她回来一个月,也无伤大雅。只要不让她回侯府,就不算冲撞了侯府,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对不起列祖列宗了。相信列祖列宗一定会体谅他的。
虽说没了陈氏变卖周光茹的嫁妆来补上平时花销的漏洞,傅堂容过得不够滋润,租一间算不上好位置的四合小院的钱,傅堂容还拿得出来,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总不能让她去住猪圈牛圈。
而收拾了包裹,满心期待着自己能回到京城过舒服日子的傅明珠看到这间破败荒凉的小宅子,一时间傻了眼。
她还以为爹爹是疼她才准她从别庄回来,结果爹爹就把她塞在这儿?!这算什么啊!他喝酒的钱都要比这宅子的租金贵了!他自个儿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对自己的女儿,就如此冷酷无情?
傅明珠伤心不已,错判了她在傅堂容心中的分量,连给陈氏找翻盘的机会都变得懈怠起来。
翻什么盘?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如今,她已经没什么体面,说话也没什么人听。
看看她的父亲,再看看她的母亲,谁能靠得住?
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闺中少女,外公、父亲都不管她,她又也没嫁人,没个位高权重的丈夫去让她依赖着,她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出她的母亲?总不能自己替母亲去死吧?
傅明珠绝望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太苦了。
年少时,不知事,遇上一点挫折,就觉得天要塌了。总是悲伤春秋,多愁善感,觉得天道不公,命途坎坷。如今,傅明珠算明白了,还有时间发出这些感慨的人,都不是真的苦。
现在的苦,才是真的苦,她已经苦到了失去言语,不知道该对谁诉说,也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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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宝湘苑。
同宸王一样,傅莹珠也格外在意四日后的秋闱放榜。
不过,闷在宅子里猜来猜去,傅莹珠颇觉无聊,听说周家那几位表哥和沈朝青在围场那玩蹴鞠,便叫上了沈朝妤,一块过去看个热闹。
路上,年纪小小的沈朝妤,扎着个双螺髻,像块粘糕般卧在傅莹珠的膝上,同傅莹珠告状:“姐姐,我哥蹴鞠的本事可差了,就是爱逞威风,每回回来都要找我说他如何如何厉害,比大哥比二哥都厉害……”
沈朝妤哼道:“其实他不知道,都是大哥二哥让着他呢。大哥哥二哥哥都和我说了,我哥如果比不过别人,是会哭鼻子的。”
傅莹珠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哭鼻子?”
她还真没法想到沈朝青哭鼻子的模样。
不过舅舅家那几位哥哥确实疼爱护他们这几个年纪小的,这倒是真的。沈朝妤说是他们在让着沈朝青,傅莹珠也觉得,说不定真有其事。
沈朝青的性子,对不起他这么多年吃的饭,身体仿佛白长一样,有些时候,幼稚得可怕,算不得稳重。
很快,围场到了。
傅莹珠拉着沈朝妤的手,来到了围场外,怀里还抱着一堆桂花枝。桂花香气浓郁,很快把她的衣襟熏了个满怀。衣袖一舞,带起暗香浮动,温香熏得人面色微熏。
围场内,几个正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衣着鲜亮,正玩得火热。
等到一场终了,他们往妹妹这边走过来,傅莹珠连忙捏了捏沈朝妤白白的小手:“朝妤,快!”
沈朝妤忙伸直胳膊,将怀抱中的桂花枝全部朝着前面几人中的一人身上砸了过去。
砸完,沈朝妤咯咯笑了,而沈朝青一脸莫名:“沈朝妤,你砸我干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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